就在這時,天色忽然越來越暗,幾乎便像要覆到地面上來。廟裡雖小,但東莪與何可梁卻漸漸看不清對方,只是彼此急促的呼吸聲卻是清清楚楚。猛然間只聽得一聲響雷,在天空爆劈驚亮,一道閃光自高而下,在小廟內飛速掠過。東莪藉著這青亮的光線,看到何可梁面色鐵青正凝視著她,這目光中紛亂交雜,難以分辯是憎恨還是憐憫。
這閃電轉眼既過,天空頓時下起了傾盆大雨,雨點順著廟頂有破漏之處的舊瓦紛紛滴落在二人的肩上、地上。雨勢漸大之中,廟內卻也同時慢慢地亮了起來,東莪與何可梁一動不動,沉默對望。
許久,只聽何可梁緩緩問道:“你沒有要分辨的麼?”東莪只看著他,一言不發。
何可梁的面上閃過一道兇光,手握刀柄上前了一步。他自從那年兄喪之後,尋仇多年裡,無數曾經的軍中舊識,不管當年交情深淺,只要當初隨了祖大壽降清的,他遇上了便不計用何手段,必要想法除去。只因他一心為仇恨所縛,什麼善惡正邪便都擲到了腦後。
但到後來自盛京收了東莪與史承戟二人為徒之後,有這兩個少年人追隨在側,一路互相關愛,歡聲笑語不斷,又彷彿令他重新嚐到了親情。這才使得他心中的怨恨逐漸冰釋,便是在終於尋得大仇人祖大壽時,也才忽然釋懷,有了寬恕之心。
可是,自從在將近京城之時遇到那個富家少年起,他卻在蛛絲馬跡之中察覺到東莪的不同尋常之處。那日更是看到有人跟蹤出外買藥的東莪,直到她被那二人點穴之時,他也一直在暗處跟隨,一路隱忍不發,想要探查一番。卻沒想到竟跟到了襄王府中,他雖不能進身到王府之內,可在外等候了多時,居然看到東莪由那襄親王親自送出府來,二人態度還那般親近。
他滿心疑慮,但也未有表現出來,只在暗中捉住連日守在客棧外,看似保護東莪的二人中的一個,威逼之下,那人便將實情告訴了他。其實那人也只是知道東莪是博果爾的姐姐及其名諱,到底是何身份,他也無從得知。
但這些對何可梁卻已可謂是晴天霹靂一般,自己疼愛關護的徒兒居然是這清庭皇室血脈,何況在他心中,一直堅信,若沒有清兵進犯國土,他們兄弟二人也絕不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他安排史承戟離開,用字條引得東莪到這小廟之中,原先卻還是存著一絲寄望,只盼東莪否認一切。雖說這眾多疑慮不是一兩句可以分辯的,但他實是希望她能矢口否認,能力爭這眼前一切只是誤會一場而已。
但此刻他看到東莪的目光中雖有驚詫慌亂的神色,但卻也並未有爭辯的打算。他暗暗咬牙,自身後拔刀在手,向她走去,無論如何,他絕不能放過這欺瞞他的清室後人。
東莪見他鐵青著臉朝她步步逼進,心中的懼意卻被愧疚感慢慢佔據。何可梁未到她身前,她已跪了下來。何可梁冷笑道:“怎麼?想要求我饒恕你麼?”
東莪輕輕搖頭,道:“東兒絕沒有存心欺騙師傅的意思,可是這些年來,東兒對您隱瞞實情也確是事實,我實在是辜負了師傅這麼多年來的養育之恩,請師傅受東兒的叩拜。”說罷叩起頭來。
何可梁不再向前,立在原處受了她的叩拜道:“也好,你叩頭之後,咱們就當這幾年的師徒情份做了個了結,你只管使出你的本事來,與我一決高下便是。”
東莪叩了三記響頭,將背上的包袱拿下,找了一快沒有被雨淋到的地上放好,又取下配劍放在包袱之上。何可梁冷眼看她,一動不動。
東莪依舊跪地不動,垂首道:“東兒這些年來既受到師傅體恤愛護,又得師傅傳授武藝,如此大恩,東兒莫敢忘懷。況且一日為師,終身是師,東兒是絕不能與您動武的。”
何可梁低頭看她良久,面色才漸漸平和道:“你既然知道這個道理,那此後我再問你的話,可都要實話實說。”東莪忙點了點頭。
何可梁道:“咱們在承德逃得出獄,是因為你的緣故吧!”東莪輕輕點頭,何可梁“哼”了一聲,道:“難怪我看你一反常態,事事出頭,原來是有執無恐,我還真是小覷了你。”東莪聽他語氣不善,不敢接話。
何可梁又道:“這麼說你確是滿人!那縣令為什麼要賣你的人情?對了,承戟……他知道麼?你們又是怎麼一起在盛京的?”東莪道:“師兄是不知道的。”她不敢隱瞞,將流落到盛京後的種種一一如實說出。
何可梁聽完她的話,想了一想道:“那個博和禮,他與你有什麼仇恨?”這個問題卻不好回答,東莪心中沉呤,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全盤托出。何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