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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屋簷下看他,忽然有一種和以往大不相同的感覺。

只見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道:“但是,他死了。朕哀傷之餘卻也鬆了口氣。倘若上天對他假以時日,朕與他都將不得不面對更大的衝突,能如此結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朕批准一切奏請,封他為義皇帝,入宗廟,無一不允。朕以為,從此天下大定,登極至今,終於可以自己作主了。”

他說到這裡,又停了下來,嘴角牽動,擠出一絲自嘲的笑容。“可是朕想的太完美太容易了。他雖身死,但他身後尚有碩大的軍團勢力,多少人虎視耽耽,頻頻上書,連再立一個攝政王都有人提及。朕這才明白,他的影響必須消除、他的勢力必須瓦解。”

“朕正在苦思冥想之時,發生了一件實實在在的事。他府中的侍女手持長狀,將他生前種種叛逆物證一一列舉。朕於是明白了,朕既為天子是確有上天輔佑的,這便又是一個機會。這件事發展開來,他的舊部一一牽連,實力終於瓦解。鄭親王上書請旨,朕也一一應允。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事。”他漸漸冷靜下來,說到後來,再度向我望來。

我沉默不語。

他目光深沉地看著我,向我慢慢走進,緩緩道:“但事後,朕每念至此,卻是寢食難安。尤其是執政日久,明白了許多當時不明白的事。當年他確是可以擁軍自立,將朕拒於山海關之外;他手握重兵,便是遇到反抗,取勝也絕不難,但他依舊迎朕入京;入京之後,尚有降清漢臣力請他“正大位”,他亦自持家法,嚴厲拒絕。如今朕肩承大清安危,才知道掌持國事,真是十分艱難。一念至此,朕心中不是沒有愧疚。但是,朕要樹立威望,方有治國之力。今生種種,便是負他,亦已無路可退了。”

他在我面前站定道:“但朕必會稟承他以儒家思想治國,努力建立滿漢共治的種種舉措,不會做一個周旋於功臣之間無法自己做主的君王。此生虧欠於他的,虧欠於你的,待到再度相逢時,我必一一抵還於他”。

他伸手輕輕的拉過我的手,兩手合攏,握在手中。他的手溫暖有力,我只一動不動,抬頭看他。

我們彼此對視,就像是第一次相逢,細細的打量對方,將一切付於眼底、記在腦海之中。秋風無比溫柔的無聲輕拂,像一隻手靜靜地安撫著我們的痛處。

半晌,他輕嘆道:“造物弄人,你不該與我相逢。而我……卻好在遇到了你。”我淚盈於睫,低下頭將手輕輕抽回道:“夜露深重,請皇上回宮去吧。”我轉身跨進房間,自身後掩上房門。

門外,他久久未動,許久,只聽他輕聲道:“東莪,你一定要保重,看我如何治理大清,全你阿瑪之念。”淚自臉頰滑落,無聲滴在地上,我道:“你也保重。”他沉默未動,又過了一陣,聽到他腳步聲輕慢,朝院外去了。

第一卷 飄搖富貴花 第十四節 白露(下)

我周身乏力,至桌前坐下。屋內尚未點燈,但清明的月光自窗格撒將進來,在黑暗中鋪出一塊有光的所在。我在這片清亮中端坐良久,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日,我早早的盛裝打扮,讓多尼請旨於慈寧宮。果不多時,宮中已有轎至。我乘轎前往,過乾清宮再至內庭步行,到了內宮中,皇太后看到我甚是高興,握住我手道:“你能來,我真是無比歡喜。”

我盈盈下跪道:“承蒙皇太后錯愛憐惜,東莪有一個願望,望太后成全。”她面露驚詫之色,蘇茉爾譴退宮女諸人,走過來伸手相扶道:“格格先起來吧!”

我依舊跪地不動道:“東莪即蒙皇太后聖教多年,卻曾經口出不敬之詞,深感愧疚。況且尊卑有別,東莪年幼之時妄自無理,如今即已成年再不尊禮儀,那就實在有負皇太后的一番愛護之心了。”

皇太后沉默了一會道:“蘇茉爾,你由得她吧。”她再轉身在軟椅中坐下,面對我道:“東莪,你有什麼話只管說。”

我道:“東莪上無兄長,下無弟妹,如今雖有堂兄處可以傍身,但是實際上,卻已是孑然一身了。東莪自知家父既已定罪,無可更改,只求皇太后能賜家父的骨灰遺骸,東莪今生願以清香一柱,佑父在天之靈,可以安息。”

蘇茉爾在一旁急道:“格格,你這……”我抬頭看向皇太后,她也正看著我,她面色慈和,目光中似有暗光流淌,緩緩說道:“你知道自已說的是什麼意思麼?”

我點頭道:“東莪經此變故,於世間種種都看的淡了,雖尚有諸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榮辱之心,卻是斷了。今生若能於古剎庵堂,靜度一生,便是皇太后能賜予東莪最大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