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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還有一個六十八歲的民間詩人,來遊會稽山水,聽了陽明的講座,就不走了,強拜陽明為師,他問的問題,頗好玩,如幫他弟弟販糧食,陪了老本,連累了許多人,他認為是自己不老實之過。王答,認識到不老實是致良知的結果,否則,“卻恐所謂老實者,正是老實不好也。”但一個將近七十的人,因聽到了一直想聽而聽不到的聲音就真誠的當學生,誠如陽明所說,是大勇者。陽明為他寫了一篇《從吾道人記》。詩集中有四首與他唱和的詩,說他頭髮雖白人並不老,“赤子依然渾沌心”,從吾道後已得意忘言,“不是當年只苦吟”。

2.美學天地

陽明在學生的包圍中,恢復了詩人的本色,他的守喪期已過,現在是嘉靖三年八月了,中秋節,他在越城區中的天泉橋的碧霞池上設宴讓學生會餐。有百十名學生“侍坐”,就象《論語.侍坐章》所描繪的氣象一樣,只是王這裡有酒肉,規模--學生人數也比孔子當年大多了「當然人口總數也大多了」。酒喝得半酣,歌詠聲起。人們都敞開了性子,“自由”活動起來,有的投壺,有的擊鼓,有的泛舟。陽明心中很舒坦,找到了天人合一的意境,欣然吟出“道”在言說、或者說言成道身的《月夜二首》,用月來喻人,月光喻人的自性--良知,外在的聞見道理便象是遮月的雲霧。雲霧不礙月體的自性明亮,去掉雲霧,月光又會重放光明。他告誡人們要守住自性,莫辜負只有一次的人生,千萬不能象漢學家、理學家那樣去做製造雲霧的工作,做支離破碎的學問,說蒙朧影響的糊塗話,從而死不見道。他想到的合適的人格型別是那位在《侍坐章》說自己的志向就是在春風中游泳唱歌的曾點:“鏗然舍瑟春風裡,點也雖狂得我情。”

曾點運用的是意象表達法,用一種生活場面體現出一種生命風格、精神境界,因為當時孔子既不贊同顏回的、也不贊同子路的,卻“喟然嘆曰:‘吾與點也!”居然贊同這個逍遙派的志向,引起後世儒者的百般解釋。有的說這是天下歸仁、家幫無怨的大同境象,有的說這是天人合德的逍遙氣象,等等。陽明覆述這一“故事”有以孔子子況之意,孔子的風格就是淡薄寧靜、“無可無不可”,既不枉道求榮、降治辱身,也不隱居放言,只是從容中道。陽明認取的只是這個。

第二天,學生來感謝老師。陽明註解性地全面地闡發了自己的意思:當年孔子在陳,想念魯國的狂士。因為狂士不象世上的學者那樣陷溺於富貴聲利之場,如拘如囚。我接受孔子的教義,脫落俗緣,「所以我贊同曾點」。但是人們若止於此,“不加實踐以入精微”,則會生出輕滅世故,忽略人倫物理的毛病,雖與那些庸庸瑣瑣者不同,但都一樣是沒得了道。我過去怕你們悟不到此,現在你們幸而見識到此地步,則正好精詣力造,以求於至道。千萬不要以一見自足而終止於狂。

陽明已達思維的最高階段是具體的那種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境界,在動態中達到正好、恰好「“時中”」。有個學生要到深山中靜養以獲得超越,陽明說:“君子養心之學,如良醫治病,隨其虛實寒熱斟酌補洩之,是在去病而已,初無一定之方,必使人人服之也。若專欲入坐窮山,絕世故,屏思慮,則恐既已養成空寂之性,雖欲勿流於空寂,不可得矣。”他的方法論吸取了佛法的精華,但價值觀力拒佛教之遺棄現世的態度。他的方法若用一個字來概括則是突出個“超”字。進取超越,是他的基本心態,超邁所有的既成體系是他的基本追求,更重要的是他的體系是超實用而實用,超道德而道德,類似康德說的那種“無目的的合目的性”純粹美。

苛刻的說,陽明的理論幾乎“無一字無來歷”:心即理,吾性俱足,有孟子的性善論、陸九淵和禪宗的明心見性。致良知,有《孟子》《大學》《中庸》的同類表述。將我心與天理能合起來的道理則有儒、釋、道三家共同的“萬物一體”學說。他是自由地在儒釋道三家通用的走廊上取我所需的釀造著心學之蜜「秘」。公開地說:“聖學,心學也。”為心學正名,也表示自己高舉聖學的大旗,然後在方法上採取拿來主義。這也是他被規矩儒者認為狂的一個原因。

凡是發展了正統的沒有一個不是被當時指為狂或邪的。毛澤東將這個總結為必須“反潮流”。 狂者必簡,化約主義是東方哲學的特色,要從東方哲學中找一個化約的典型、榜樣,那便是陽明學。他一路提煉過來,最後只有“致良知”三字真經,他的《詠良知四首示諸生》,有點後來泰州學派那種傻樂呵的勁頭了「如他們的《樂學歌。」,倒是很好的總結了良知學的大意:

個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