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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收拾了;後來言官攻張居正,反而讓張把他們給收拾了。現在站在輿論背後的是掌權的,輿論所指的是沒權的,勝負立判。

他怎麼辦?考驗來了,去買官、跑官?還是閉戶自傷?這都是凡夫的醜態,陽明超越得讓那些小丑們失望--他們本想用此打擊他,卻一拳打在了大氣上。就像昆德拉的《玩笑》用勾引敵人妻子的辦法來報復,正幫了想甩掉妻子的敵人。陽明曾教皇帝要賞罰及時,遲到的賞賜像吃隔夜的冷盤淡乎寡味矣。他此時的《歸懷》中說“世故漸改涉,遇坎稍無餒。”不是自己哄自己,“行年忽五十”“童心獨猶在”。童心,是戰勝這個世界的精神力量。

還有一首《QNQN吟》因為寫得更土,所以可能是其真實心境的原汁原味的記錄。據孔夫子說能做到智者不惑仁者不憂、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的只有他和顏回,現在陽明還有我老王。我有了良知了,所以“信步行來皆坦道”。也有轉敗為勝的話頭:我這千金之彈怎麼能去打麻雀,我這高階金屬怎麼能去掘土?這些都是不必當真的。有心學味的是:“丈夫落落掀天地,豈顧束縛如窮囚!”囚--是人生天地間的實況。窮,則表示連自衛能力也沒有了。地球另一邊的盧梭也在說:“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中。”要打破枷鎖,靠什麼?只能靠大丈夫氣概,靠一種任俠氣派,靠磊落的良知良能。掀翻天地先得掀開“內桎刳”--觀念的枷鎖,就是去掉那些經驗狀態的算計。他打了個有趣的比方:東家老頭天天防虎患,老虎夜間入門叼了他的頭;西家的小孩不識虎,拿著竹杆子像趕牛犢似的趕老虎。傻子因噎廢食,蠢夫怕淹死先投了水。人生應該知天達命、磊落瀟灑,鎮日生活在憂讒避毀當中,跟坐監獄有什麼兩樣呢?

總而言之,唯有不在乎外在的得失譭譽,把價值標準還給人自身。

他一回到家裡就說了一句:“卻笑當年識未真”--大約此時,他才真正的確覺得朝廷這麼“閃”他沒什麼了。無功者受祿,有功者有罪--是專制政體中的必然現象,要硬說是種必然性也無不可--只是王陽明不知道歌德那句名言:必然性是最好的律師。這個必然性替誰辯護呢,只能是替那些政治流氓辯護。過去他多次請假,不見應允。現在倒好,讓他一回家就是六年。

當他得知閣臣在他與內閣之間打了“壩”時,他給新皇帝寫了《乞歸省疏》--過去都白寫了,因為朝廷正需要狗來咬狼,現在他被視為狼了,所以一寫就準。讓人難受的、具有諷刺性的是,他想走的時候不讓他走,現在他並不想走卻讓他走了。他跟皇帝說的很明白:我當初請假時是想永歸山林矣,現在“天啟神聖,入承大統,親賢任舊,向之為讒嫉者,皆以誅斥,陽德興而公道顯。臣於斯時,若出陷阱而登春臺也,豈不欲朝發夕至,一快其拜舞踴躍之私乎?”--他說的是真心話,然而又一次熱臉貼在了冷屁股上。

他對新皇帝表示熱切的擁戴,是希望新皇帝趕快啟用他,單是請假是用不著這麼抒情的。然而,新皇帝有他的需求和邏輯,並不按著陽明的節拍跳舞。嘉靖忙著他的親生父母如何也得當皇帝的問題--就是著名的明史上的大節目--“大禮議”。陽明再度得到啟用也是因他的學生在大禮議中獲寵,有了舉薦他的面子,他才重返軍政舞臺。--明朝不缺人,歷任皇上都想壓縮財政開支,搞減員,也正因為冗員太多,人才反而出不來。尤其是不是人才的把持著用人權時,他偏說人才是要不得的壞蛋,比庸才還有害--陽明就在家安心辦學唄。

那些嫉妒他的人給他來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準他回家,給了一個南京兵部尚書的虛銜,然後下大力量調查、稽核,跟著他一起平叛的只提撥了一個武文定,別的或明升暗降,或乾脆不升,有的還給“掛”了起來,說說清楚……

5.須從根本求生死

嘉靖雖立朝,這年的年號還是正德,八月,他回到山陰,不知為什麼一天的路程,他走了一個月,是他在西湖玩了呢,還是在等著皇帝有新的命令下達呢,還是他病了呢?肯定當時的情景要比後人知道的複雜得多。他並未歸程如箭,必有更重要的原因。而這個或這些我們不知道的原因,對他的生活、思想有多大的影響,也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從哪裡來又回哪裡去了。自他出山之後,弘治十五年回來養病,築室陽明洞,練道術,時年三十一歲。三十六歲去龍場前,回來看過他奶奶。四十二歲時,當弼馬溫時回來過。四十五歲時,去江西前又回來一次。朋友說他必立事功,心有定力,觸之不動矣。一晃五年過去了,這五年是他激動人心的五年,也是大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