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人,都分別指出功過,奏請升黜。同時他對於大同總兵馬芳,嚴重地提出彈劾。他認定馬芳行賄,當然非嚴加懲處不可。百朋是閱視大臣,這一點完全沒有做錯;但是居正是首輔,便不免有無限的遲疑。明代的軍隊,久已是一個腐化的機構,從下層到上層,是層層的剝削。總兵官是最上層的了,他再把剝削所得,分潤京官。科道受賄,兵部受賄,有時大學士也受賄。舞弊貪贓,成為一般的風氣。遇到清明的高階長官,談不到賄賂,總兵官便和長官底家丁聯絡,高階長官也難免受到一些嫌疑。明朝中葉以後,武人在社會中底地位,正在逐日地低落。當他們到兵部領取公文的時候,三軍司命的總兵官,都要長跪,這是奴才,不是長官。他已經取得奴才底身分,那麼和大官底家丁聯絡,也正是恰巧適合,整個國家底命運,付託給這一群人物,不能不算是前途的大慮。居正看到這一點,所以到萬曆元年便有西北邊用書生為將的意念。(書牘五《與王敬所論大政》)書生受的文化陶冶多了,自然會比較地注重名節和操守。這是後話。但是隆慶六年,居正還是遲疑。吳百朋彈劾馬芳的奏摺到了,言官們又在彈劾宣府總兵趙奇,居正只是說:
僕與馬、趙,素不識面。異時當國者之家奴,率與邊將結拜,鮮不受其啖者。自僕任事以來,內外隔絕,幸門盡墐,朝房接受公謁,門巷間可張羅,亦無敢有以間語譖言,入於僕之耳者,又何所私庇於人。即此兩人之狡猾無狀,僕豈不知?第以其俱嚄唶宿將,部下又多獷少,代者未必能馭,即有瘢纇,猶可驅策而用之。貢市羈虜,本難久恃,猝有緩急,無可使者,故為保全,徒以為國家耳。土大夫乃獨不諒鄙心,謂之何哉!(書牘五《答薊鎮巡撫言優假將官》)
但是居正保全不得了。吳道南正在攻擊居正,認定他是包蔽馬芳,忽略吳百朋。怎樣辦呢?馬芳免職了,同時居正再給百朋去信:
馬帥褫職,國法已彰。僕以淺薄,謬肩重任,雖不足以當天下事,然一念公虛平直,則可以告於天地祖宗之靈,不敢措一毫私意於其間也。乃昨吳少參(指吳道南)有書,甚為公不平,其辭怨憤,使人難堪。今九邊之事,宣大為重,不以付之他人而託公者,以公為心知故也。又面請於上,特賜命服以寵其行,公視僕此心為何如哉!渠乃以僕為厚猾帥而薄故舊,豈不厚誣我哉?區區之心,惟公垂鑑焉。(同卷《答閱視司馬吳堯山》)
居正底一番苦心,沒有得到同僚底諒解,但是他對於北邊的佈置,始終是著著不懈。對於九邊重鎮,他派人巡閱;對於九邊督撫,他注重人選:這是對內的事。他對外的策略,也是不斷籌措。北方的韃靼,除了土蠻一支以外,俺答這一個系統,已經透過封貢手續,和明朝處在停戰狀態中了。俺答對於幾個重要的領袖,如他底胞弟昆都力哈,胞侄永邵卜、吉能,以及他底兒子黃臺吉,本來是可以指揮的,但是因為那時的韃靼,是一個組織不健全的部族,實際不能合作。居正底計劃是要儘量地使他們分離為無數的單位,單位底增加,便是力量底減小。韃靼沒有聯合向北邊進攻的能力,國家底安全便增加一層保障。
隆慶五年,謠傳昆都力哈(即把都)和吉能死了,居正準備扶植把都底兒子青臺吉,使他和黃臺吉對抗。他說:
把酋之子,不知何如。僕料黃酋必思東並,今當扶植青把都,使之力抗黃酋。黃酋若有東並之志,只可責之以大義,亦不必力禁之。待其兩敝而歸命於我。(書牘四《咎總督王鑑川計處黃酋》)
把都、吉能,一時俱殞,黃酋亦且病發,天之亡彼,於茲見矣。但在我處之,須以恩信。其子但能管束其部落,即令告於順義,奏請襲職,不必擇賢。要令其勢分而釁構,則我可因其機而制之,數十年之利也。(同卷《答王鑑川論東運之衰》)
俺答底問題解決了,但是一個桀驁不馴的黃臺吉,連俺答也無可奈何。昆都力哈之妻,又聯絡永邵卜,不肯進貢,事情有些棘手。隆慶六年居正當政以後,又說起:
昆婦愚悍,似無來期,永邵卜雖為所牽,終貪嗜關市財物,可招而致,然皆無足為輕重,第常以大義責之,時出小利誘之,毋令東合土蠻,為薊鎮害,足矣。(同卷《與王鑑川言虜王貢市》)
就在這一年,昆都力哈提出要求來了,他要和俺答一樣封王。封王只是一個名義,在中國沒有什麼損失,但是中國不能受他底威脅。居正明白現在不是世宗時代了,中國有的是準備。所以他再和王崇古說:
辱示昆都力、黃臺吉二酋事情,先已有人言之。黃酋驕悍,誠為難馴,然剛躁寡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