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孔子底邏輯,認定小孩在出身以後的三年中,全靠父母底愛護,因此在父母身死以後,應當守制三年,報答父母底恩愛。現在居正照舊入閣辦事,還說什麼守制,照舊賜酒賜飯,還說什麼辭俸?一切只是名辭底簸弄,還談什麼聖賢道理?最可恨的是負著言論責任的御史、給事中,現在不但不曾彈劾,反而陳請慰留,甘心成為權門底鷹犬!一般人正痛恨著。
萬曆五年十月初五日,天上發見彗星,從西南方直射東北,蒼白的色採,象一道幾丈長的白虹,從尾星、箕星,越過牽牛,一直掃射到織女星。這真是一個很大的變異。不錯,荀子曾經說過:“夫日月之有蝕,風雨之不時,怪星之黨見,是無世而不常有之。上明而政平,則是雖並世起,無傷也;上暗而政險,則是雖無一至者,無益也。”(《天論》)但是荀子底話,一般人不一定讀過,他們看到的只是這個非常的大變。彗星出見以後,神宗下詔修省。修省是一種反省的工作,皇帝要百官修省,百官當然也可以請皇上修省。第一個上疏的是翰林院編修吳中行,他說:
居正父子異地分睽,音容不接者十有九年,一旦長棄數千裡外,陛下不使匍匐星奔,憑棺一慟,必欲其違心抑情,銜哀茹痛於廟堂之上,而責以訐謨遠猷,調元熙載,豈情也哉?居正每自言聖賢義理,祖宗法度。宰我欲短喪,子曰:“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王子請數月之喪,孟子曰,“雖加一日愈於已。”聖賢之訓何如也?在律,雖編氓小吏,匿喪有禁,惟武人得墨衰從事,非所以處輔弼也。即雲起復有故事,亦未有一日不出國門而速起視事者。祖宗之制何如也?事系萬古綱常,四方視聽,惟今日無過舉,然後後世無遺議,銷變之道無逾此者。
中行隆慶五年進士,是居正底門生,上疏以後,進謁老師,連同底稿也遞上了。
“這一道奏疏,”居正愕然地問道,“已經奏上了嗎?”“沒有奏上以前,不敢和老師提起的,”中行說。
中行上疏的第二天,居正另外一個門生,隆慶五年進士,現任翰林院檢討趙用賢上疏:
臣竊怪居正能以君臣之義效忠於數年,不能以父子之情少盡於一日,臣又竊怪居正之勳望積以數年,而陛下忽敗之一旦!莫若如先朝楊溥、李賢故事,聽其暫還守制,刻期赴闕,庶父子音容乖睽阻絕於十有九年者,得區區稍伸其痛於臨穴憑棺之一痛也。國家設臺諫以司法紀,任糾繩,乃今嘵嘵為輔臣請留,背公議而徇私情,蔑至性而創異論,臣愚竊懼士氣之日靡,國事之日淆也。
用賢上疏的第二天,刑部員外郎艾穆,主事沈思孝又聯名上疏了。中行、用賢上疏請令居正奔喪歸葬,事畢回朝;艾穆、思孝則請令居正回籍守制。他們說:
陛下之留居正也,動曰為社稷故。夫社稷所重,莫如綱常,而元輔大臣者,綱常之表也。綱常不顧,何社稷之能安?且事偶一為之者,例也,而萬世不易者,先王之制也。今棄先王之制而從近代之例,如之何其可也?居正今以例留,腆顏就例矣,異時國家有大慶賀,大祭祀,為元輔者欲避則害君臣之義,欲出則傷父子之親,臣不知陛下何以處居正,居正又何以自處也。徐庶以母故辭於昭烈曰,“臣方寸亂矣。”居正獨非人子而方寸不亂耶?位極人臣,反不修匹夫常節,何以對天下後世?臣聞古聖帝明王勸人以孝矣,未聞從而奪之也;為人臣者移孝以事君矣,未聞為所奪也。以禮義廉恥風天下猶恐不足,顧乃奪之,使天下為人子者皆忘三年之愛於其父,常紀墜矣。異時即欲以法度整齊之,何可得耶?陛下誠眷居正,當愛之以德,使奔喪終制以全大節,則綱常植而朝廷正,朝廷正而百官萬民莫不一於正,災變無不可弭矣。
北京御史、給事中請留居正的奏疏來了,南京御史、給事中請留的奏疏來了,南京尚書潘晟也上疏請留了,偏偏居正底門生和刑部兩個屬官上疏請令奔喪,甚至請令守制。這是為的什麼?是反動的勢力,還是另外有什麼陰謀?居正正在痛恨和憤慨。外邊的風聲愈來愈緊張了。從嚴嵩時代起,凡是攻擊輔臣的,常得廷杖的處分,高拱時代不是也準備廷杖言官嗎?一切都在人們底記憶中。居正在七七以內,本來沒有入閣辦事,他在出處方面,原有周旋的餘地,神宗要留居正,便不能不給居正滿意。杖、杖、杖,惟有廷杖才是滿足居正的辦法。然而廷杖是怎樣一種處分呢?受刑未畢,隨即死在廷中的故事,大家也還記得。血腥又盪漾起來。
禮部尚書馬自強晉謁居正,居正匍匐在孝幃裡面。自強極力為中行等解釋,他說這一群少年人,固然是年少氣盛,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