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線著接待室的這扇門在那面平直的牆的盡頭，客人一進來，首先只能看到弧形玻璃牆最狹窄的那部分；他再走進來幾步，必須轉過身才能看到整間辦公室的全貌。本迪戈大王端坐在房間另一頭的辦公桌後面。向他走去時，埃勒裡覺得有走不到頭的感覺。

室內傢俱不多。幾件很沉重的擺設是依照外牆的弧度設計的，不多的幾把椅子和幾張桌子都是隨便擺放的。再沒有別的了。和接待室一樣，這裡沒有繪畫作品，沒有雕塑，沒有任何紀念品。總之，除了大辦公桌後面的大椅子上坐著的那個大人物，再沒有吸引來訪者目光的東西了。

辦公桌是亮閃閃的烏黑色，桌面上什麼也沒有。椅子是用金色的材料做成的。過後埃勒裡才發現桌子附近的那面牆上有什麼名堂。那是一扇與房間等高的安全門，有一英尺厚，是半開的，透過玻璃表面可以看到裡面裝著一把定時鎖。

安全門內有個人側身而立，那人的體貌會讓人聯想起類人猿，正起勁地嚼著什麼東西——口香糖或肉乾兒。他的身體那麼寬，都快成四方形了；但他實際上比埃勒裡還要高。他只是長著一張像猿人一樣的臉，尤其是眼神更像。他的目光一刻都不離開來訪者的臉。他身上的那套黑金兩色的制服倒是很筆挺，這使得他看上去既陰森可怖又滑稽可笑。

但是，隨著與黑色辦公桌後面的主人之間的距離的拉近，別的就都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以外了。

本迪戈大王沒有站起來。但即便是坐著的他，也給人威風凜凜的感覺。在埃勒裡看來，說他是那種最英俊的男子不算過分，黑眼睛，拜倫式的濃密黑髮，再加上透著傲氣的五官和麵部輪廓，給人一種壓抑感。放在桌面上的手沒戴戒指，大小適中：用它們撕開一個人的身體可以，拿它們穿針引線描龍繡鳳也行。衣服是一般的款式，但做工考究，這一點從他身體微微挪動時衣服相應的變化看得出來。

臉上的皺紋不淺，但他看上去好像不超過四十歲。

埃勒裡有一種非常強烈的不真實的感覺：一位十足的國王……

沒有引見的話。

沒有引座。

他們就這麼在桌前乾站著，接受著那雙本身就引人注目的黑眼睛的審視。埃布林繞到桌後，附著他哥哥的耳朵嘀咕了幾句。

王者已逝　第三章（8）

埃布林的神態很有趣，態度顯得恭敬，但絕不是卑躬屈膝的巴結。從他有意放低自己的姿態，從他的眼睛透過鏡片閃爍出的熱誠的光芒，從他向他哥哥報告時微微前傾的身體，都可以看出他在全身心地做著奉獻。埃勒裡心中生出一團莫名的火氣，但一時還說不清究竟是為什麼。

“偵探？”——隨著那雙黑眼睛一忽閃，父子二人本能地緊張了一下——“這麼說是真當回事了！埃布林，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嘛，那些信是瘋子寫的——”

“它們不是瘋子寫的，大王。”埃布林的聲音裡有埃勒裡很欣賞的一種固執，“關於這一點，奎因先生也極表贊同。”

“什麼先生？”黑眼睛又一次看向來訪者。“奎因。這位先生是紐約警察局的理查德·奎因警官，這位是他的兒子埃勒裡·奎因。”

“埃勒裡·奎因。”黑眼睛裡閃現了一絲興趣，“你的知名度很高呀。”

“謝謝，本迪戈先生。”埃勒裡說。“那你是他父親嘍，嗯？　”目光轉向奎因警官後又轉回到埃勒裡身上。

真是抬舉我了，警官心想。“這麼說你也認為該把這當回事嘍，奎因。”

“是的，本迪戈先生，我倒願意討論——”

“不是跟我，奎因，不是跟我。我認為這完全是無意義的蠢事。儘管玩你們的偵探遊戲吧，但別拿這個來煩我。”大王在椅子上扭過身子，“下一個是誰，埃布林？”埃布林又開始附著大王的耳朵說著什麼，大王的眼神顯得漫不經心。埃勒裡說：“你的話說完了嗎，本迪戈先生？”英俊的男人抬起目光。“什麼？”他急促地說。

“但是，我的話還沒說完。”大王往後一靠，皺起眉頭。埃布林挺直腰身，目光在雙方之間來回移動。警官斜倚在一把椅子上，抱著雙臂，面露期待之色。

“還有什麼事？”本迪戈大王問。

“報酬的事還沒說呢。”目光頓時黯淡下去：“僱你們的不是我，是我弟弟。跟他談吧。”埃布林說：“報酬的事咱們晚上再談，奎因先生——”

“我寧願現在就談。”大王抬起頭看著他的總理大臣，後者難以覺察地聳了聳肩。目光又轉到了埃勒裡臉上。“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