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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歡作樂的熱切要求。在那恬靜光滑的前額上被下一結短短的黑髮,從那裡,從披著頭髮的額角上,隨著生命的呼吸,那男孩似的瓷發像波浪似的不時地朝下翻滾,並流露出一種陰陽人似的勉力。我聽著她講話,心裡很害怕,同時又像被麻醉了似地,恍恍惚惚,如醉如痴。

“你喜歡我,”她接著說,“你喜歡我的原因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衝破了你的孤獨,正好在你要跨進地獄之門時攔住你,使你清醒。可是我對你的要求不止於此,我要從你那裡得到的要多得多。我要讓你愛我。不,別打岔,讓我說下去!你很喜歡我,這我感到了,你感謝我,可是你並不愛我。我要使你愛我,這是我的職業;我能讓男人愛我,我就是以此為生的。不過請你注意,我這樣做並不是因為我覺得你是那麼迷人可愛。我並不愛你,哈里,正像你不愛我一樣。可是我需要你,正像你需要我一樣。你現在需要我,此刻需要我,因為你絕望了,需要猛擊一掌,把你推下水去,讓你又活過來。你需要我,好去學會跳舞,學會大笑,學會生活。我需要你,並不是為了今天,而是為了以後,也是為了重要美好的目的。當你愛上我時,我就會給你下我最後的命令,你會聽從的,這對你我都好。”

她把水杯裡一枝葉脈呈綠色的紫褐色的蘭花稍許提了提,低下頭湊近蘭花凝視了一會兒。

“你執行這個命令不會那麼容易,但是你會做的。你會完成我最後的命令,你會殺死我。事情就是這樣。你不要再問我了。”

她打住了話頭,眼光仍盯著蘭花,臉上痛苦和緊張的神色消失了,肌肉也鬆弛下來,像綻開的花蕾,漸漸舒展。突然,她的嘴唇露出迷人的微笑,眼睛卻仍在痴呆呆地發愣。過了一會兒,她搖了搖長著男孩似的頭髮的腦袋,喝了一口水,這才發現,我們是坐在飯桌邊,於是很高興地大吃大喝起來。

她這篇令人可怕的演說,我一字一句地聽得清清楚楚,甚至她還沒有說出她的最後命令,我就已經猜到了,所以我聽到“你會殺死我”時,並沒有感到害怕。她說的一切,我聽起來覺得很有說服力,都是命該如此,我接受了,沒有反抗;但另一方面,儘管她說這些話時非常嚴肅,我還是覺得她說的一切並不完全能實現,並不百分之百的認真,我的靈魂中有一部分吸收了她的話,相信了這些話;我的靈魂的另一部分得到安慰似地點點頭,並獲悉,這個如此聰明、健康和穩重的赫爾米娜也有她的幻想和腰肌狀態。她最後一句話還沒有出口,這整整一幕就已經蒙上一層不會實現和毫無效力的薄紗。

無論如何,我不像赫爾米娜能像走鋼絲的雜技演員那樣毫不費力地就跳回到可能的和現實的世界中來。

“你說我會殺死你介我問,似乎還在做夢,而她卻笑了起來,很有興味地切地的鴨肉。

“當然,”她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夠了,不談這個了,現在是吃飯時間。哈里,請再給我要一點綠生菜!你吃不下飯?我想,所有別人天生就會的事情你都得好好學一學。連吃飯的樂趣也得學。你瞧,孩子,這是鴨腿,把這亮晶晶的漂亮腿肉從骨頭上剔下來,這簡直是一件樂不可支的事,一個人這樣做的時候,就會饞涎欲滴,會打心眼兒裡感到既緊張又快樂,就像一個情人第一次幫助他的姑娘脫衣服時一樣。你聽懂了嗎?不懂?你真笨。注意,我給你一塊鴨腿油,你會看到的。就這樣,張開嘴!——哎,你真是個怪物!天燒得,現在他斜眼偷看別人,看他們是不是看見他怎樣從我的叉子上吃一口肉!別擔心,你這很好,我不會讓你蒙受恥辱的。如果你需要得到別人的允許才能快樂享受,那你真是個可憐蟲。”

剛才那一幕變得越來越使人迷惑,越來越不可信了,這雙眼睛幾分鐘前還那樣莊重、那樣可怕地盯著你。噢,正是在這一點上,赫爾米娜就像生活本身:始終是瞬息即變,始終無法預測。現在她吃著飯,很認真地對待鴨腿和色拉,蛋糕和利口酒,這些食物成了歡樂和評判的物件,成了談話和幻想的題材。吃完一盤,又開始新的一章。這個女人完全看透了我,看來她對生活的瞭解勝過所有的智者,現在卻做出是個孩子的樣子,熟練地逢場作戲,這種們熟的技巧使我五體投地。不管這是高度的智慧還是最簡單的天真幼稚,誰能盡情享受瞬間的快樂,準總是生活在現在,不瞻前顧後,誰懂得這樣親切謹慎地評價路邊的每一朵小花,評價每個小小的、傅戲的瞬間價值,那麼生活就不能損害他一絲一毫。這樣一個快活的孩子,食慾那麼好,那麼津津有味地品嚐著各種食物,難道又會是一個盼望死神降臨的夢想者或歇斯底里症患者,或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