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風和嫩芽的氣息,羅莎和她棕色的頭髮,越來越強烈的渴望和甜蜜而使人窒息的害怕心情。一切都跟當時一樣,我彷彿覺得,我一生中從來沒有像愛羅莎那樣愛過別人。這次,我想以不同的方式接待她。我看見,她認出我時臉上一下子泛起了紅暈,竭力掩飾自己的羞澀,我立即明白,她喜歡我;這次重逢意味著什麼,對她和我都是相同的。我不再像上次那樣摘下帽子,那樣莊重地站著讓她從身邊走過。這次,我剋制了害怕和困窘,聽從我的感情的命令,高聲喊道:“羅莎!你來了,啊,美麗漂亮的姑娘,感謝上帝!我多麼愛你。”這也許不是此刻可說的最聰明的話,只是這裡不需要才智,這幾句話完全足夠了。羅莎沒有擺出一副貴婦人的樣子,繼續向前走去,她停住腳步,看了看我,臉色更紅了。她說:“你好,哈里,你真的喜歡我?”她健壯的臉上那雙棕色眼睛活活有神,發出一種光彩。我感到,自從那個星期天讓羅莎從身邊跑掉那一刻起,我以往的整個生活和愛情都是錯誤的。混亂的,充滿了愚蠢的不幸。現在,錯誤得到了更正,一切都不同了,一切又都變好了。
我們伸出手,緊緊握著,手拉手地慢慢向前走去,感到無比的幸福。我們都很窘,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於是就加快腳步跑起來,一直跑到喘不過氣來才停下。我們始終沒有鬆手。我們兩人還是孩子,不知道互相之間該怎麼做,那個星期天,儘管我們沒有親吻一下,但我們都覺得無比的幸福。我們面對面站著,喘了一會兒氣,在草地上坐下,我撫摸地的手,她用另一隻手羞答答地撫弄我的頭髮,我們又站起身,比試誰身體高,我比她高一指,但我不承認,說我們完全一般高,上帝決定了我們是一對,我們以後要結婚。這時羅莎說,她聞到了紫羅蘭的花香,我們跪在春天矮矮的草地上找紫羅蘭,我們找到了幾支短柄紫羅蘭,每個人都把自己找到的紫羅蘭送給對方。天漸漸涼了,陽光斜照在岩石廣,羅莎說,她該回家了,我們兩人都有悽楚的感覺,因為我不能陪她回去,可是我們心裡都有一個秘密,這秘密是我們所佔有的最可愛的東西。我仍站在上面的岩石上,聞著羅莎送給我的紫羅蘭。我臉對著山下,在一塊陡峭的岩石上躺下,看著下面的城市等待著,終於看見山岩下她那可愛的小小的身影出現了,看著她經過水井,走過小橋。我知道,現在她回到了家裡,穿過各個房間,而我躺在這*面,離她遠遠的,但是有一條帶了把我們連在一起,有一條河流從我這裡通到她身旁,有一個秘密從我身上向她飄去。
整整一個春天,我們常常見面,時而在這裡,時而在那裡,有時在山_上,有時在園子籬笆旁。丁香花開始開花時,我們羞怯地第一次接了吻。我們這些孩子能夠給予對方的東西不多,我們只是輕輕地吻了一下,還缺乏激情烈火,我只敢輕輕地撫弄她耳邊鬆軟的頭髮。但是這一切都是我們的,都是我們在愛情和歡樂方面所能做的。我們小心地接觸一次,說一句幼稚的情話,不安地互相等待一次,我們就學到一種新的幸福,我們就在愛情的階梯上又攀登了一級。
就這樣,我從羅莎和紫羅蘭開始,在更幸福的星光下,又一次經歷我的全部愛情生活。羅莎不見了,代之而來的是伊姆加特,陽光越來越熾熱,星星更加歡樂,而羅莎和伊姆加特都不屬於我,我必須一級一級地往上攀登,去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多多地學習,我只好又失去伊姆加特,失去安娜。我又一次愛上我青年時代愛過的每一個姑娘,我能引起她們每一個姑娘的愛情,給她們每個人一點什麼,也從每個姑娘那裡得到一點禮物。以往只在我的想象中存在過的願望、夢想和可能現在變成了現實,讓我親身經歷了。噢,你們這些美麗的鮮花,伊達和羅勒,所有我曾經愛過一個夏天、一個月或者一天的姑娘!
我明白了,我就是先前看到的那位向愛情之門衝過去的、漂亮赤忱的小青年,我現在盡情享受我的這一小部分,充其量只不過是我的整個人和生活的十分之一或千分之一的這一小部分,讓它成長,讓它絲毫不受我的所有其他形象的拖累,不受思想家的干擾,不受荒原狼的折磨,不受詩人、幻想家、道德家的奚落。不,我現在只是情人,其他什麼也不是,我呼吸的只有愛情的幸福和痛苦。伊姆加特教會了我跳舞,伊達教會了我接吻,最漂亮的伊瑪是第一個——那是秋天的一個傍晚,我們在樹葉婆婆的榆樹下——我親吻她淡棕色的乳房,讓我喝那歡愉之酒的姑娘。
在帕勃羅的小劇院裡,我經歷了許多許多,這些經歷很難用語言表達,哪怕是其中的千分之一。所有我愛過的姑娘現在都是我的,每個姑娘都給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