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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這個意思,我是能言的。第一二句,自然由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風半入雲脫胎得來。若以為是把清明時節雨紛紛一句改的,那就不對。但是寫得好,你看他用尚紛紛三個字,已經形容春雨連綿了,加上庭蕪和雲,簡直寫得春雨滿城哩。”謝紹羆見慎己和他把詩註釋起來,非常高興,手上拿著一柄白紙摺扇,折將起來,頂著下頜,含著笑容,站立一旁。楊慎己又道:“這項聯,不必疑了,無非是形容雨中之景,而暗暗之中,自有雨在那裡了。腹聯農家喜也禾能活,旅客驚兮路太葷。是運事,上七律規矩,是這樣的。三四句寫景,五六句運事,若是三四句運事呢,五六句就寫景。不過這路太葷的葷字,押韻好像牽強一點。”謝紹羆道:“楊先生說得自有理,但是這句詩,是含有深意的。俗言道:春雨滑如油。滿街都是油,豈不太葷?”楊慎己點了一點頭道:“也說得過去。至於末句這歸到頌揚金總理,很對,今之總理,昔之宰相也。宰相有燮理陰陽之能,所以他那一句說自是有人能燮理,言而不露,善頌善禱之至。”大家看他說得這樣天花亂墜,真也就不敢批評不是。其次由燕西拿出一張稿子來,說道:“這是楊先生的大作。”謝紹羆要答覆人家一番頌揚的好處。於是接著念道:

登西山絕頂放歌

西直門外三十里,一帶青山連雲起。

上有寺觀庵廟與花園,更有西洋之樓躲在松林裡。

流水潺潺下山來,山上花香流水去。

我聞流水香,含笑上山崗。

謝紹羆笑道:“韻轉得自然,這樣入題,有李太白《夢遊五姥》之妙。”接上念道:

第十回 一隊詩人解詩兼頌禱 半天韻事斗極痠麻(4)

一步一級入雲去,直到山巔覺八方。

近看瓜地與桑田,一片綠色界破大道長。

遠看北京十三門,萬家官闕在中央,

至此萬物在足下,仙乎仙乎我心良。

我雖非吳牛,喘氣何茫茫?

我雖非冀馬,空群小北方。

那韓清獨先被楊慎己說了兩句,餘憤未平,這時聽到他詩裡有牛馬兩個字,不覺冷笑一聲。楊慎己見他揹著兩隻手,眼睛斜望著,大有藐視之意,心裡發臊,臉上紅將起來。說道:“我看韓先生微微一笑,有不屑教誨之意,清獨兄以為然否?”韓清獨裝著笑容道:“楊先生這話,可言重了。不過我也有一點意思,這我雖非吳牛四句,楊先生豈不太謙了?”楊慎己自負為老前輩,居然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批評他的詩不好,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他把藍紡綢長衫的袖子一卷,兩手向上舉,閉著眼睛,對天念道:“鵬飛萬里,燕雀豈能知其志哉?吾聞之:孔子弟子有冉牛,不以名牛為恥也。兩晉天子,複姓司馬,何辱於其人?太史公尚曰牛馬走,莊子亦曰,呼我為馬者,應之以為馬,呼我為牛者,應之以為牛。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我不敢自儕於牛馬乎?”謝紹羆見楊慎己大發雷霆,恐怕他們真鬧起意見來。連忙笑道:“兩賢豈相厄哉?在楊老先生固然是發揮所學,但是在清獨兄,也不過盡他攻錯之誼,都算沒有壞意。別嚷,還是讓我一口氣把這詩唸完罷。”於是又念道:

君不見夫子登泰山,眼底已把天下小,

又不見雄心勃勃秦始皇,也曾尋仙蓬萊島?

我來上山不是偷梨棗,亦非揹著葫蘆尋藥草。

我非今之衛生家,更不是來為空氣好。

人人都說不能合時宜,不合時宜我有一肚皮。

情願走到西山頂,大聲疾呼吐我胸中疑。

夕陽下山歸去來兮。

謝紹羆一口氣唸完,楊慎己在一旁顛頭搖腦,漸漸把心中不平之氣,也會減少。便對大家問道:“我覺得我很用了一番工夫,諸位以為如何?”大家先是見他怒氣勃勃,誰還敢說不好的字樣,都道:“很好很好。”這裡面有一位沈從眾先生,稿子還沒有作完,正伏在桌子上推敲字句。聽到大家說好,他自不便默然,也在那裡說道:“好好。”別人見了,以為他自己讚許自己的稿子呢。那孔學尼道:“沈先生的大作,慢慢地推敲,一定有好的句子作出來,我們要先睹為快了!”於是大家都擁到沈從眾位上來,將他的稿子拿了去看。沈從眾道:“我的詩還沒有改好呢,諸位等一等吧。”孔學尼道:“我們看了再斟酌罷,這是七律,又是詠春雨的呢。”便念道:

近來日日念黃梅,念得牙酸霧未開。

何處生風無綠柳?誰家有院不青苔?

昨夜驚心聞賊至,今朝搔首鬥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