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黑皮眼睛大睜,好像向他詢問什麼。婁剛木然地站立,遠處火車的汽笛聲悠長深遠,彷彿從另一個世界傳來。血腥味和酒氣在他四周蒸騰,令他窒息。他從臥室裡抱來一床被子,蓋在黑皮身上,然後就碰上門,一步一步下樓去。
清冽的風吹過婁剛的頭髮,發出細微的嘶叫。他快步來到歡樂谷網咖,直奔收銀臺,對排骨說:“哪臺是你的主機?”排骨指了指桌上的電腦:“就這臺。”婁剛說:“開啟,把光碟的備份刪掉。”排骨說已經刪掉了。婁剛說:“還想騙我?”排骨說:“不信你自己看。”婁剛便開啟D盤,反覆查了幾遍,果然沒有了。
婁剛出了歡樂谷就打吳曉露的手機,每隔十分鐘就打一個,一連打了三個,都是關機。看來她這一通宵都交給老領導,不可能聯絡上了。時近午夜,微風清冷,婁剛抬頭望了望深不可測的蒼穹,但見星星顫動不止,似乎也打著哆嗦。他站到一盞路燈下,給吳曉露發了一條簡訊:“我殺了黑皮,自首去了。”
第二天早晨吳曉露才完成陪著老領導打牌的任務,開啟手機,看了婁剛的簡訊之後,她臉色煞白,兩腿一軟,差點癱了下去。她哆嗦著打了婁剛的手機,裡面一個女人字正腔圓地告訴她,她撥打的使用者已關機。這足以說明婁剛簡訊的真實性,因為婁剛從來是二十四小時不關機的。吳曉露已敏感到婁剛殺人的緣由,便又打吳大德的手機,也是關機,再打辦公室,卻沒人接。於是她又向常委值班室打聽吳書記的行蹤,值班人員告訴她,吳書記好像是外出搞招商引資去了。吳曉露急得幾乎閉過氣去,像只沒頭蒼蠅似的在市委大院亂轉了幾圈,終於想起了我,她的初戀情人。
她跑進保衛科時我嚇了一大跳,我從來沒見過她的臉這樣慘白難看。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急促地說:“向陽你幫幫我,幫我找到吳大德,要快!”我很奇怪,問:“你還用得著我來找他?出了什麼事?”吳曉露顫顫地說:“我家婁剛出事了,只有吳書記能救他!可、可我到處找他不到!”
她的模樣一下觸動了我的憐愛之心。我也不問她出了什麼事,我知道那肯定是天大的一
件事。我知道該怎麼找吳大德,我打了他的司機小趙的電話。可小趙也不曉得吳大德現在哪裡,說前天就送吳書記到省裡去了,說是去看望一個領導,到了之後吳書記就放了他的假,讓他先回來了。
找不到吳大德,吳曉露呆坐在我的辦公椅上,喃喃自語:“完了,這下完了。”看她淚花閃閃,楚楚可憐的樣子,我很想摟摟她,但我不敢。我只好不停地安慰她,叫她別急,吳大德總會露面的。
過一會,吳大德主動地打了吳曉露的手機,我清晰地聽見他在裡面說:“曉露呵,幾天不見,我想你了呢!”吳曉露衝著手機大叫:“我家婁剛出事了,我要見你,立即要見!”吳大德就說好,要她到他辦公室去。吳曉露招呼都沒跟我打一個就衝出去了。她對待我的態度,倒是始終如一的,用不著我的時候,就棄之如敝履了。但是這個時候,我不好計較這個,她哪還有心思顧得上我啊?
吳曉露一走,我也趕緊去我的那間隱秘的休息室。我迅速地從床下的紙箱子裡搬出監視器,重新將它安裝好。我開啟監視器時,吳曉露已站在吳大德的辦公桌前,結結巴巴地說著話。她說的事把我和吳大德同時驚呆了。吳大德癱坐在椅子上,眼睛急遽地眨著,一隻手緊張地摩挲著扶手,半天沒吱聲。
吳曉露說:“吳書記,黑皮就是拿光碟敲詐你的人……你不能撒手不管,一定要救救婁剛!”吳大德抬頭說:“他殺了人,我怎麼救,怎麼管啊?”吳曉露說:“你趕快出面說明情況啊!”吳大德說:“愚蠢!我一出面,就把我們兩個都牽扯進去了!”吳曉露說:“那有什麼辦法,現在救婁剛的命要緊!”吳大德說:“曉露,我的身份不允許,不要強人所難。”
吳曉露脹紅了臉;轉身開啟窗戶,然後爬上桌站到視窗邊,居高臨下地瞪著他:“你要不出面,我就從你的視窗跳下去!”吳大德頓時臉色煞白:“你怎麼這樣我的姑奶奶!有話好好說嘛!” 他忽然變得十分敏捷,驀地撲過去關上窗戶。吳曉露跳下桌來,氣鼓鼓地說:“好,你不出面我出面,我跟刑警隊把事情的因果關係說清。”說著轉身要出門。吳大德急忙上前擋住她的去路,氣急敗壞地:“你著什麼急呀我的姑奶奶!這麼大的事,我們要想想清楚!我們只能靜觀其變,也許用不著你去說,婁剛已經將事情原委坦白清楚了,也許他並沒有說,我們還有迴旋餘地……據我猜測,婁剛很可能是為保護你,才使出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