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蔭桓嘆了口氣,表情黯然地說道:“公穎老弟,我何嘗又甘心,可你我還能怎麼樣呢?想那叔平兄在時,座上群賢薈萃,即便如此尚且落得慘死的下場,如今只剩你我二人,縱然有心,又何來回天之力?”
志銳不由得苦笑一下說道:“說起翁師,真是令人扼腕嘆息,誰能想到那楊豐竟然會出賣聖上呢?真可謂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啊。”
“誰能想到,老夫我就想到了,奈何那時候翁叔平已經聽不進良言了。”張蔭桓冷笑著說,其實他是花錢買通刑部的人,所以才被慈禧以為他沒參與密謀,但作為翁同龢最重要的助手,他不但參與了,而且還是主要策劃人,只不過這種在外面當了多年使節的頭腦比較清醒,在楊豐炸開北京城卻不進城的時候,就已經猜到要出問題,所以那場一鍋端的聚會他藉故沒參加。
“張公,您久歷海外,想來對那楊豐所知甚多,可否說一下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坐他對面的一個三十多歲青蟲打扮的人很好奇地問道。
“什麼樣的人?怪人,真正的怪人,廣廈老弟,咱們國內讀書人都認定此人不通文墨,乃是一粗鄙奸商,可他在歐美各國,卻是堪比文聖一樣的人物,其所寫之小說幾至舉國痴迷,所做之詩文乃至萬民傳頌。”張蔭桓很感慨地說道。
志銳跟康有為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在國內青蟲心目中楊豐的確就跟一個未開化野人一樣,在一些比較訊息閉塞的內陸,這傢伙的形象都已經不是董卓了,簡直就是安祿山一樣的,包括外貌形象在內,別說孔孟之道了,就連字都不認識,更有甚者還傳言他每天都要吃人的,現在張蔭桓卻告訴他們,傢伙在國外基本上就是所有青蟲的終極夢想,確實有點讓人不太適應。
“不過有一點你們形容對了,他另外還是一個奸商,一個富可敵國的奸商,真正的富可敵國,照老夫估計,咱們大清國一年的歲入恐怕都沒他一年賺得多,此人在歐美工廠,地產無數,錢多得恐怕你們想都無法想像。
但此人貪財好色之名,在歐美也是盡人皆知的,尤其是在這財上,可以說惟利是圖,毫無廉恥,毫無底線,故此當初他炸開北京城卻不入之時,老夫就已經斷定他在待價而沽,也提醒過叔平,要他在開價上不要吝嗇,官,錢,他想要什麼就給什麼,可惜叔平所託非人最終誤了大事。”張蔭桓長嘆一聲說道。
“那您看他如今這舉動是在幹什麼?”志銳趕緊問道,現在北京城裡上到王公貴族,下到平民百姓,都被楊豐搞得提心吊膽,茶飯不香,就連街面上那些閒人都少了許多,整個城市始終被一片裹著閃電的陰雲壓在頭頂。
“不知道,恐怕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張蔭桓苦笑著說。
“能否勸動他再次勤王。”志銳壓低聲音說道,雖然楊豐賣過一次他們,但政治上反反覆覆很平常。
“怕是沒什麼希望,他賣了一次聖上,若無聖上親筆保證,他是不會放心的。”張蔭桓搖了搖頭說。
“那若有的話他便能同意?”志銳隨即問道。
“老夫說過,他是一個惟利是圖的奸商,只要給他足夠的好處,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只是聖上那裡恐怕難以對往事釋懷,再說就算聖上能夠開恩赦他之前罪行,如今內外音訊不通,你我又如何能將此事上達天聽呢?”張蔭桓說。
他這一說志銳一下子洩氣了,光緒雖然最近已經被看得沒那麼嚴了,但外人想接近仍然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他倆現在連官職都沒有就更不可能有任何希望了。
“不如在下先去探探楊豐的口風如何,若是他真有勤王之心,那再討論其他的也不遲。”康有為說道。
張蔭桓二人互相看了看,說實話他倆如果不搏一把,恐怕這輩子就沒有任何希望了,這樣一個機會確實值得一試,反正也不會有什麼損失,楊豐再怎麼也不至於用這事討好慈禧,想到這裡他們不由得同時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