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月從山噪的膝頭滑落,遠遠望見溫小喵縮成一團,緊緊地抱住了山噪的大腳。
“溫小喵?”他弄不清狀況,先試著喚了溫小喵一聲,可轉過頭來對著她的,卻是一張淚光盈盈的臉。溫小喵以前也哭,但作戲的成份多些,哭得大聲又誇張,這樣含著淚痴痴呆呆的樣子,他還從來沒見過。他有點錯愕,倒不是因為溫小喵可憐兮兮的表情,而是為了自己。
他一向鐵石心腸,不著喜怒,平日也是想怎麼樣便怎麼樣,可是這一刻,他竟也感同身受地難過起來。“溫小喵,你剛才說你師父……”他遲疑了一會,縱身一躍,落在溫小喵身邊。
溫小喵咬著唇,小聲道:“這雙襪子,是我師父的,這上面的洞,還是我替他補的。”
原來她抱住的不是山噪的腳,而是它腳上穿著的這雙襪子。
經她提醒,楚修月才注意到那雙破舊的襪子,看起來很是普通的款式,卻緊密貼合在山噪的毛腳上,被撐大的補丁十分打眼,當然,那蹩腳的針線功夫更奪人眼球。那是一件中品法寶,雖然樣子是醜絕人寰,卻掩蓋不了煥發出來的濃郁靈氣。
什麼樣的人才能以中品法寶作襪子,溫小喵口中這個膽小怕死,嗜酒好色的師父,又有幾分可信?楚修月不禁疑惑起來。他認識的溫小喵雖不會法術,卻有很好的法術天賦,這與她的資質有關,也與她這位莫明失蹤的師父有著莫大的關係,彷彿預知她將來會有一天步入仙門,所以一切都準備的妥妥的。
未雨綢繆能做到這個地步,約非常人。
“楚師叔,我師父是不是死了?”她揉揉鼻子,絲毫也不理會山噪的狂奔疾走。如果師父真的死了,那這件襪子就是他唯一的遺物。她怎麼著也要把襪子搶回來。想到這裡,她豁出去了,攀著襪子的邊緣用力往下褪。
山噪還在與沈琅琅纏鬥,在這成片的紫槐稻田裡疾奔不止。根本沒空理會溫小喵。皮厚也有點不好,如果不是蓄意的攻擊,它幾乎感覺不到,而且這種四階妖獸的心智只有那麼點高,它穿著襪子便是穿著,從來沒想過是不是這襪子保護了自己。
它舉著巴掌,像趕蒼蠅蚊子般追著沈琅琅跑,一邊大叫一邊拍打著石璧啪啪作響,無數碎石墜下,轟隆隆地砸在地上。落在稻田間。溫小喵在石雨中用力拉扯著山噪腳上的襪子,眼睛裡寫滿了決心。有石子落在她頭上,卻被她身上那層淡淡的金色光罩彈開,她鐵青著臉,眉間著無邊怒意。這樣的四階妖獸肯定動不了師父。能把青罡印當紙鎮的師父絕對不會如此不濟,一定是這秘境的主人在背後搗鬼。
“大膽!你們知道我是誰麼!”石門中陡然傳來了姬冰玄的暴喝,接著一道烈焰自門縫出掃出,頓時將地上的稻草燒焦了一圈。五六道身影悄悄地潛了進去,完全未理會那火光法華。
沈琅琅定晴一看,發現跟著姬冰玄潛進密室的人,並不是在密道中狗咬狗的修士。
是什麼人?她避開了山噪的一記重擊。自石壁上借了些力,藉機開啟了靈獸袋。
“啾!”一陣鳥鳴沖天而起,沈琅琅放出了霹靂,閃身退至一邊,確定山噪沒發現自己之後,轉身撲向了那扇門。那山噪久居洞內。從來沒聽過鳥叫聲,心中半是好奇半是害怕,它在密道內笨拙的轉身,揮拳便朝著霹靂的方向砸去,人與獸鬥。轉眼變成了禽與獸鬥。
沈琅琅吁了口氣,側目看了溫小喵和楚修月一眼,確定兩人沒有危險,才放心隱入石門。
而就在沈琅琅進去不久,楚修月身邊突然多出個人來,那個人面板很黃,下巴發青,遠看著就像是一尊色澤不純的玉,他一身玄黑,長髮飛揚,連著護住眼睛的帶子,襯出幾發飄然。他無聲無息地出現,又無聲無息地站著,就像是誰的影子。
可是影子都是沒有五官相貌的,他卻有。除去那顏色古怪的面板,從鼻唇的輪廓來看,也算得上漂亮。略厚的嘴唇,襯托出幾分忠厚,與當下的沉默很契合。
溫小喵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威壓,頓時停手,緩緩地轉過頭去:“你是這裡的主人?”
她問。
“算是。”那人說話不徐不疾,看似謙遜,卻又像沒將任何人放在眼裡。
溫小喵從山噪的腳踝處轉過來,靜靜地看向他:“這雙襪子你是怎麼得到的?”單從身形上看,這位矇眼人似乎有些眼熟,溫小喵識人有限,她幾乎百分百肯定,自己從未見過他。
那蒙人笑笑,道:“小朋友,你先告訴我,你身上的青罡印是從哪裡來的。”
這人居然看得出溫小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