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輩子看不懂人的臉色,乾脆也就不看了,由得她自己生悶氣。可溫小喵火氣一上來,便有些不依不饒。
“我就想我們哪來那麼大的緣份,我才離開歡喜招,師叔大人就跟來蝴蝶鎮了。嘖嘖嘖。”她很快想明白了。
“你是怪我上次在邱德先面前沒出手?”他神色淡然。
“怪你?我哪有資格怪你啊,楚……師叔?”她怪腔怪調地走在前面,託著圓圓的肚子一身富態,“我這樣走上山去,就算再能蹦?,也還是你底下的小輩,頂撞記恨長輩是要受罰的,我哪敢啊?”
她有機會上山,這本來是件讓人高興到跳起來的大喜事,可經過一系列折騰,她鬱卒了。
未來師叔是個陰險、狡詐、自高自大、喪盡天良、黑心黑肺的傢伙,這並不是一件令人開懷的訊息。還有,這位大哥好像真看不出她是母的,也不知道這毛病是不是裝出來的,夠寒人。
兩個不對付的人就這麼走著,溫小喵心情挺複雜。
一方面,她捨不得放棄這個上靈鼎山打聽師父訊息的大好機會,所以也並不是真的想和楚修月鬧僵;另一方面,卻因為她骨子裡難得的幾分傲氣,不願低這個頭,自知若是承了這個情,到山上後就一輩子被人拿捏住了,何況對方還是個這樣冷血殘酷的——當然,冷血殘酷完全是她一廂情願的臆想。別的姑娘未必會捨得這樣想的。
溫小喵也就是鬧彆扭的時候才像個女娃娃,耍小心眼的時候特別像。可是楚修月卻遲鈍到沒發現。全世界都知道溫小喵是個母的,他還是未覺察。
兩人繼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有楚修月在身邊確是有利,至少溫小喵不會再害怕流離宮的人找上門來,現在她大搖大擺走街上,還有人為她付錢買單,何樂而不為呢?
可她還是氣鼓鼓的樣子,就算沒吃東西,腮幫子也是圓的,連帶著一雙大眼睛也是圓的,靈動又狡獪。
楚修月從來沒跟這樣複雜的小生靈打過交道,越發犯迷糊。
“這個布好,蝴蝶鎮沒有賣,我要一匹。”溫小喵挑了一塊料子,花花綠綠的,彷彿盛夏斑斕全都繡在了上面。給秦樓楚館的姑娘們做衣衫都顯得俗。
“這樣花。”楚修月皺皺眉頭。
“又不是買給你,我買給柯美人的。”溫小喵把後腦勺換給他,一轉頭,卻猛然看見不遠處閃過幾道熟悉的人影,她心底一沉,伸手拉住楚修月的袖子,“喂,剛才那幾個,是不是朱周家的弟子?我沒看走眼吧?”
朱周家的弟子在服飾上沒什麼特色,但額間那道法紋卻十分醒目,溫小喵對這點印象深刻。
楚修月挑目一望,神色也肅穆起來,他十分謹慎地用神識查探了一遍,發現方圓幾十裡,竟零星分佈著近二十名朱周家的弟子。這個數目,多得有點誇張。
“先回蝴蝶鎮再說。”這些人來得古怪。
“不會是衝我來的吧?”溫小喵緊張起來。
“尚不清楚。”楚修月沒將自己聽到的訊息告訴溫小喵,只一把抄起她,轉身向城外走去。
溫小喵將臉縮在他懷裡:“好像來了很多人,連去烏長縣的路上都有他們的人,究竟怎麼了?”
她算來算去,好像是得罪了一兩個人,這些朱周家的同門弟子該不會是來報復的吧?
楚修月沒答話,抬手布了道法陣,將兩人的身形匿了。
有聲音陸陸續續地傳進他的意識裡。
“附近發現有可疑的人沒?”
“……周顯師兄這次死得太蹊蹺,你們猜,會不會是其它門派為奪寶而殺人滅口?”
“一起來尋寶的還有哪些門派,不如一道查查清楚。”
“周顯師兄身邊只發現了這枚銅錢,這似乎是唯一的線索了。”
“……”
資訊細瑣,但大意卻是聽懂了。
朱周家的弟子死了一個叫周顯的,他們來這左近睃巡的目的,就是為了緝兇。
“自那天從太平山一別,你可曾再見過朱周家的周顯?”楚修月突然問溫小喵。
溫小喵心裡一咯噔,強作驚訝地抬起頭:“沒有,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楚修月不語,目光卻順著她細細的脖子一路掃了下去。
如果他記得沒錯,溫小喵脖子上應該是掛著一枚銅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