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宇文通若是意圖犯上作亂,不會仍執君臣之禮,於是便又把他叫了起來,低聲說道:“你有何言,小聲講吧!”
宇文通道:“這次兵變實是受人煽動的,相國貴妃本不至於死,都是此人……”玄宗問道:“此人是誰?”字文通正要說出“此人”的名字,忽聽得履聲“浙浙”,龍虎將軍陳元禮與長樂公主走了進來。長樂公主是來安慰父親,陳元禮則是來請旨安撫將士的。宇文通見了公主,心頭一凜,連忙把話打住,卻向陳元禮解釋道:“我怕有亂軍闖進,故而來此保駕。”其實陳元禮並沒問他,他這一解釋便顯得多餘,反而引起了公主的疑心了。
陳元禮道:“將士們都是忠心室上的,皇上可以無憂。請皇上下安撫詔,讓他們也得安心。”玄宗便即下旨,命陳元禮去曉喻眾軍,說是楊國忠罪有應得,皇上對此次事情只有嘉獎,決不追究,妃子楊氏,亦已軍旨賜死,叫將士們各自安心散去。
御旨傳出,眾軍還未肯信楊貴妃已死,玄宗又命高力上將楊貴妃的屍體,用繡袋覆於榻上,抬出去給軍士們看,軍士們這才三呼“萬歲”,各自散開。
玄宗又命高力士速具棺殮,將楊貴妃草草葬於馬嵬坡上。
就在此時,有兩騎馬自西奔來,軍士們截住一問,卻原來是廣元太守差人來進貢荔枝的。
原來楊貴妃最喜歡吃荔枝,她是蜀州人氏;蜀中也產荔枝,不過不及嶺南的甘美,所以後來她做了貴妃,“三千寵愛在一身”
之後,便不再吃蜀中的荔枝,而要嶺南刺史給他設定專使,進貢嶺南的荔枝。當時名詩人杜牧有詩句雲:“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說的便是這件事。
廣元太守早已接到驛書,知道玄宗與楊貴妃“駕幸”西蜀,心中想道:“貴妃在這倉皇逃難之時,嶺南的荔枝是吃不到了,我讓她吃到家鄉之物,也好討她歡喜。”卻不料荔枝送到,正是楊貴妃下葬之時。軍士們搜刮荔枝,哈哈大笑,頃刻之間,兩大籮荔枝都給軍士們吃得一顆不留。後來詩人張佑有詩云:“旌旗不整奈君何?南去人稀北去多。塵土已殘香粉豔,荔枝猶到馬嵬坡。”
詩人的吟詠不必盡述。且說玄宗見亂事已弭,洪水亦退,道路復通,雖然悲痛,亦有“不幸中之幸”之感,當下便令陳元禮約飭眾軍啟行。哪知大亂雖然平息,卻還有一點不大不小的風波,因為楊國忠原是蜀人,他的部下將吏,多在蜀中,有一部分軍士便不肯西行,或請往河隴,或請往太原,或請復還京師,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這時道路已經復通,扶風郡守呂甫和一些地方父老也趕到了馬嵬驛見駕,遮道挽留;這呂甫倒是個有膽識的官兒,攀著皇帝的車駕侃侃奏道:“至尊與太子俱往蜀中,中原百姓誰為之主?我等願率子弟拱衛至尊,東向破賊,還保長安。”
玄宗經過了這場兵變,驚魂未定,而且安祿山的前鋒已直追長安,他哪裡還敢回去。心中想道:“蜀中號稱天府之國,即使是偏安之局,也要比在其他地方的好,最少可以多享幾年福。”但這時眾議紛壇,他乃驚弓之鳥,又不敢過拂眾人之意,是以只顧低眉沉吟,不即明言所向。
太子李亨是個野心勃勃的人,正想趁此機會收攬大權,好鞏固他未來的皇位,當下便即奏道:“逆賊犯闕,四海分崩,不得民心,何以興復?今父皇人蜀,倘賊兵燒絕棧道,則中原土地,拱手授賊,民心既離,豈能複合?然父皇以萬乘之尊,又不能固守危城,冒不測之險;為今之計,不如由臣兒收集西北守邊之兵,召郭子儀、李光弼於河北,與之併力東討逆賊,克復二京,削平四海,然後掃除宮禁,以迎至尊。”
玄宗得太子挺身而出,願肩重任,正合心意,立即如擬,便封太子李亨為天下兵馬大元帥,郭子儀為副元帥,命他們同心討賊。後來李亨不待父親“駕崩”,便在靈武即天子位,是為肅宗。
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且說在這場大風暴之後,鐵摩勒本想棄職潛逃,後來見玄宗的安撫詔書已經頒下,心中想道:“‘皇帝老兒總不能失信於天下,詔書講得明明白白,對此次事情,決不追究,而且楊貴妃亦已奉旨賜死了,我還何須恐懼。大丈夫來去當光明磊落,做事當有始有終,我既答應了師兄願做皇帝老兒的保鏢,若還中途逃走,成什麼話,沒說的,只好送佛送到西天吧。”
車駕啟行之前,字文通忽來說道:“鐵都尉,皇上命你率領數十散騎斷後,保護輜重。長樂公主的車駕,不必你作扈從了。”鐵摩勒正怕與長樂公主太過親近,欣然奉旨,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