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型的塑膠刷子,專門用來刷領子上的落髮和頭屑,它的刷毛斜斜地排在刷柄上,一刷而過,就能將衣領上的頭屑完全吸進刷子深處。
簡妮知道Tim終於忍不下去了。他要是在香港得了誇獎,大概還能將那些頭屑忽略不記。要是大老闆不來,Tim也許也能再容忍一陣子。甚至,要是身上帶著頭屑的中國人在每週的例會上不那麼糾纏不清,Tim都會繼續鍛鍊耐心。他曾好幾次對簡妮說過,他不能去教一個成年人如何保持個人衛生,這樣太唐突了。“我知道因為政治和意識形態,還有文化背景方面的原因,我們的關係已經很複雜了。我得很小心,很小心。” Tim說過。簡妮那時也表示不能忍受那些粘在肩膀和領子上的頭屑,也不能忍受抽菸的人嘴裡熱烘烘的煙臭,比如王建衛。“我不知道他們用什麼牌子的香波洗頭,能將自己的頭洗成這樣。”Tim說。簡妮想起,在新疆時爸爸媽媽都用肥皂粉洗頭。但她說:“我也很好奇,只是不能直接問這樣的問題。”當時,Tim還說:“那當然,那樣太不禮貌了。”現在Tim終於忍無可忍。送刷子,總不象上次送 M — M 巧克力豆那樣令人愉快,多少有些難堪,所以,這次他讓簡妮出面。
簡妮捧著盒子,從Tim的辦公室退出來,回到自己座位上。她數著那些刷子,算著應該送的人:許宏,王建衛,克利斯朵夫,還有財務部的人,人事部的尼娜,以及生產部門的人,送給許宏有點不忍,他是個要面子的人,但他身上能看到多年工廠生活給他帶來的邋遢。至於其他人,簡妮心裡一一浮現出他們的樣子,帶著借刀殺人般秘而不宣的快意。他們象窄一號的高跟鞋的後鞋幫那樣讓她舉步維艱,她就會讓他們不得不自慚形穢。
教會他們怎麼將自己的衣服領子刷乾淨,就象教他們怎麼使用牙刷一樣。這是帶有侮辱性的。簡妮雙手按著盒子,就象準備付錢的人將自己的雙手按在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