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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真的不認識,範妮還查了詞典。廚房裡很乾淨,冰箱裡幾乎是空的,只有一些酸奶和一盒黃油。牆上的櫃子裡放著咖啡和煮咖啡用的過濾紙,還有一些義大利麵條。

早上,範妮給嬸婆打了電話。嬸婆在電話裡的聲音很響,象那些耳朵不太好的老人一樣。“Call me Alice if you like。”當範妮叫她嬸婆時,她這樣說。

範妮問什麼時候可以去拜訪她,嬸婆說上午她已經有客人來拜訪,範妮也需要先安頓好自己,所以,她認為下午Tea Time時見面更合適。範妮原以為嬸婆會馬上讓她過去,甚至想到,也許她們也會象電視裡報道的臺灣老兵回家省親那樣抱著哭成一團,只是沒想到要等到Tea Time。

範妮掛了電話,突然感到肚子餓了。她想吃上海的小餛飩,很薄的皮子,能看到裡面裹著指甲大小的一團肉米,湯很清,上面漂著黃色的蛋皮絲,老綠色的榨菜絲,還有深紫色的紫菜以及綠色的小蔥末。她想起來,自己從昨天下飛機到現在,還沒有吃過東西,要是自己不找,再也沒有人來催她吃飯。然而,這屋子裡,範妮連一粒米都沒有。

範妮拿了錢和鑰匙,下樓去。走了些彎路,問了些人,找到了魯說的那家超級市場,範妮見到不少學生模樣的人出入,她於是跟著他們往裡面走,象他們一樣在入口的地方隨手拿了一隻塑膠籃子。有人在買菸肉的櫃檯前買小麵包,和幾片煙肉,賣肉的人會幫他們把煙肉夾到圓麵包裡,還在裡面放上一小段酸黃瓜,或者閹過的尖辣椒。範妮也跟過去買了一個,她以為那樣的夾肉麵包叫sandwich; 其實他們叫它hamburger。範妮又為自己的錯誤漲紅了臉,她拿了hamburger,趕快離開煙肉的櫃檯。這次她比較麻木了一點。

或者說,她來不及多想,她被這家百老匯大街上的超級市場鎮住了。她第一次看到那麼多花花綠綠的商品,喜氣洋洋,無窮無盡,都放在唾手可得的架子上。幾十種牌子的巧克力,幾十種牌子的乳酪,幾十種樣子的蛋糕,都是新鮮出爐的,幾十種牌子的日霜,晚霜和護手液,還有範妮不知道怎麼用的緊膚水,爽膚水,柔膚水,以及防曬霜,隔離霜,精華素,喚膚液,修復水,範妮不是那種上海弄堂裡對化妝品喋喋不休,孜孜以求的小市民女孩,也不是一年四季都用一筒雪花膏,只花心思在讀書上的清高的女孩,但她在那些化妝品的貨架前走過的時候,還是被它們嚇了一跳。然後,她發現有許多東西,她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接著,她又發現原來可口可樂在美國,居然比在上海要便宜好幾倍。她是在這時開始留意貨架上面標著的價錢,剛看上去,那些東西都只有幾十塊錢,甚至只有幾塊錢,幾個quarter,但要是按照美元和人民幣在黑市上1比8。9來算,這裡的東西除了可樂和洋雞蛋,真的都貴。最貴的,竟然是範妮不得不買的大米。那種象針一樣兩頭尖的泰國米,要賣到0。99五百克,也就是八元人民幣一斤。象裝蛋糕粉一樣,它們被裝在考究的紙頭盒子裡,盒子口上還有一個用鋸齒線劃出來的小口子,很方便開啟。大米居然是這個價錢,給了範妮很大的打擊。她已經聽說紐約的生活指數高,可是她不知道要高到這種程度。她不得不買米,這是她的主食,但她怎麼也買不下手,最後她拿了塑膠袋包的簡裝米,它們放在角落裡,看上去是落腳貨。範妮算了算,五斤裡面,可以便宜到一斤。範妮已經離開了,可是走了幾步,又回來,再拿了一包米。

到底要在這裡過日子,家裡的安徽小保姆買米,都是一口袋一口袋的。

範妮看到了日本醬油,果然比她帶來的中國醬油要貴十倍以上,這讓範妮高興,好象拾到便宜一樣。因為想到自己有醬油,她買了一塊肉,她想要做紅燒肉吃,因為不想將肥肉扔掉,她特地挑了瘦肉多的剝皮小蹄膀。到結帳的時候,她才發現那塊肉貴得讓人不能置信。等回去煮了,她才發現那塊肉又白又硬,如同木頭,而且一點沒有豬肉的香味。範妮在上海並不下廚,所以她以為需要用文火篤,但是過了兩個小時,那塊肉在沒有油花的醬油湯裡越縮越小,也越來越硬。範妮從垃圾袋裡找回那塊肉的包裝,拿了本詞典一項項查過來,這才發現那上面的Turkey,並不是和土耳其有關的產地,而是“火雞”。她原來買的是一塊美國人聖誕節和感恩節吃的火雞腿,根本不是上海小菜場裡的熱氣剝皮小蹄膀。範妮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學過“火雞”的英文。

範妮努力將那燒不爛的火雞腿嚥下去,她不想將木渣一樣的火雞肉倒到馬桶裡衝了了事,大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