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五名漢子輕聲的談話卻是非常的不一般——
“今日從這兒過去了幾艘鹽船了?”
“五艘……再加上前幾日我們盯著數的數目,合在一起該有二十多艘了。”
“差不多就是那些大鹽商運往北邊的所有食鹽數了吧?”
“差不了太多了。是該跟前面的兄弟發出訊號,叫他們動手了。只要把這些鹽船全部搞掉,咱們的任務便算成了。”
“好,那便照計行事!我和老六繼續在這兒盯著,老四你這就快馬跑去前面通知,想必再過個兩日,他們便要進入到咱們的埋伏圈了。”
“成,我這就去!”一個漢子答應了後,便把手上的粗瓷茶碗往破木桌上一擱,又拿手一抹嘴,便大踏步地離開了。
這幾人說話時聲音都放得極低,周圍眾人又沒有刻意去留意他們聊天內容的,所以並無一人知道這幾個看似普通的漢子已在做一樁足以驚動整個朝廷的大案了。
俗語有云七月流火。指的並不是七月的天氣熱得跟天上有火落下來,而是指天氣漸漸轉涼。在這個萬曆六年的七月,天氣更是比往日涼快了不少,尤其是在運河的水面之上,隨著陣陣的風帶著水氣撲面而來,日間太陽高照的那點溫度就下降得更快了。
雖然夕陽漸漸往西沉去,但在有些空蕩的運河水面上,卻還是有三艘大船在緩緩地向前,並沒有因為剛經過一處可以停泊的碼頭就暫時歇上一晚。
對此,船上的船工自然是有些不滿的,但既然僱下自己船隻的僱主堅持繼續向前,他們也只能從命,畢竟比起這些個大商人來,他們只是賺些辛苦錢的苦哈哈而已。
不過這艘船的船主老張倒是明白僱主高長林的心思和目的。作為整日裡走南闖北的老江湖,雖然未曾做過鹽業生意,卻也知道這時候能早一日將食鹽送到北邊對高大老闆的好處有多大。
每年裡糧食都有個青黃不接的時候,那時的糧價就比平時要高上個兩三倍。同樣的,每年的這個時候,隨著北邊的食鹽消耗得差不多,而南方又沒有新鹽送到時,北邊諸省的鹽價也會一路抬升,若你能早些運鹽到地方,就能大賺一筆。可要是再晚上幾步,那就只能以尋常的價格出售了,雖然也能賺上不少,但終究比不了早到的好處。
當然,也不是每個鹽商都會打這個主意。畢竟急匆匆地往前趕也有一定的風險和成本。雖然運河之上向來水勢平靜,但誰也不敢保證一路上一定沒事。另外,想讓船隻行得快還不能歇息,自然就得給船工們加錢,這也不是筆小數字哪。
之前,本著好奇心,老張還曾向坐在自己船裡的高老闆詢問過這一趟能賺多少錢。對此,高長林卻只是神秘一笑,說了一句讓他有些莫不著頭腦的話:“銀子事小,功勞才是我所看重的。”
功勞?怎麼一個商人不談銀子談起了這些虛的東西來了?對此,老張是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但想著對方畢竟身份比自己要高出許多,也許是曾應諾過某地官府的原因,所以老張也就沒往深了想。
看著已漸漸靠近地平線的夕陽,老張再次嘆了口氣,想著今晚又得多操勞些了。好在這一路的水情自己倒還算熟悉,雖然待會兒天色將會大黑,但倒也不怕出什麼狀況。
正想著這些的時候,前方船頭處卻傳來了一陣輕咦聲。這聲音讓老張從自己的思緒裡拔了出來,也抬頭向前看去,正瞧見有三艘小小的船隻正從北邊以不慢的速度駛過來。
看到這一幕,老張也不覺皺了下眉頭。這時節的船隻如無必要一般是不會在夜間航行的,畢竟夜間天暗,水上的情況誰也吃不準,要是出了事可不好辦了。自家是客人下了重賞,才不得不貪黑趕路,怎麼這幾艘船也是嗎?
而且還有一點古怪的是,自己的大船在水上穩穩當當的也就罷了,那三艘小船就不怕出點意外突然傾覆嗎?居然還敢在大晚上的開得這麼快?
正自有些惡意地想著對方在黑夜裡傾覆場面時,老張的臉色又是一變。雖然天色已很有些昏暗了,但憑著他多年的行船經驗,卻還是判斷出了那幾艘船居然是徑直朝著自己的船頭而來。
得,還真就出狀況了!
老張見情況不妙,趕緊就幾步衝到了船頭,朝著自己手下的夥計吩咐道:“趕緊打舵,先閃避一下。要是被他們給撞上了,咱們船大倒是沒什麼,那小船和上面的人可就遭殃了。”到時候,自己說不定還得吃官司呢……老張心裡還轉著這麼個念頭。
那些個船工也都是常年在河上行走之人,雖然事發突然,倒也沒有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