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餓壞啦!”母親緩緩地抬起頭,滿面怒容,氣憤地說,“還用來家吃飯嗎?你還是到人家去動槍舞刀殺人吧!”
水山一驚:“媽,你怎麼啦?”
“問你自個。”母親話剛出口,眼淚就湧出來,“你這個傻愣子,你怎麼幹出這種事!”
“媽,你明白說呀!”水山著急地靠上前。
母親擦著淚水問:“你真去你親爹家行兇啦?”“哪個‘親爹’……”水山立時醒悟,憤怒地說:“什麼親爹,蔣殿人!他是反動派!我們的對頭……”“住嘴!”母親光火了,“你個混帳東西,他是地主,可誰叫你去他們家動刀槍,啊?”
“媽,這事你管不得。”
“我知道你媽管不得,還有人管得著你吧?”母親叱喝道,“我問你,是你上級叫乾的嗎?”
“是黨支部武裝委員。”
“他是誰?”
“是我。”
“還有誰?”
“民兵隊長。”水山解釋道,“媽,是我自己決定的。我有權……”
“你有權,也不該動刀弄槍殺你親爹!”老母親那接近失明的枯澀眼睛裡,湧出不斷頭的渾淚,“水山哪!你怎麼不想想,人家蔣殿人儘管是地主,可是救過你爹,關照過咱孤兒寡母,咱們能不感恩答情嗎?你的上級指派你幹,還有情可原,媽也管不得;你自個這末去傷害人,傷害救過你爹的恩人,對得起你那死去的爹嗎?”
江水山皺著眉頭忿忿地說:“媽,你說得不對。我爹怎麼死的?還不是叫象蔣殿人一樣的反動派害的?!”“呸,瞎說!”母親嚴厲地喝道,“就是他有錯,由上級對付,誰要你個傻愣子去逞能?人家救過你爹,你也不認情?”“不能講私情。我爹活著也會和我一樣對付他。”江水山決斷地說,“媽,你沒去看看,蔣殿人暗藏了那末多東西,糧食爛著也不交出來,是條多狠心的狼!”
“他狠心?”母親指著桌子上的瓢,“你差點把人家殺了,可你‘親媽’方才還送大米和餅來,說是你親爹看你身子欠,送給你吃……”
江水山這才發現桌上的東西。端過來,看也沒看一眼,狠狠地拋進院子的糞坑裡。
母親啊了一聲,痛哭著說:“你這小崽子,反了天啦!”她下炕站在兒子面前,怒喝道:“去給你親爹賠禮!快去,快去!”江水山屹立不動,高昂地說:“賠禮?笑話,共產黨員給反動派賠禮!媽,這比殺了我還難!”
“你倒是去不去?”不見兒子動一下,母親伸出手要打,但又縮回來。兒子是那樣高大地矗立在她面前,她要打一巴掌,還得扶著他的身子蹺起腳才能觸到他的臉。她做母親的顯得多末無力啊!於是,她重新回到炕上,哭了,傷心地哭了。水山見母親哭得可憐,上前把著她的手,激動地說:“媽,媽!你聽我告訴你,我不能去給蔣家賠禮,也無禮可賠,不能去,萬萬不能去!媽,他是地主、反動派,和咱是兩路人。你不要聽他們的話,你兒子做得對!”
母親質問道:“難道人家搭救你爹咱能忘啦?這末做,對得起你爹?”
“我還真有些不相信,這末壞的人,怎麼會有真心救我爹?救我爹的是黨,恩情該記在咱們黨身上!再說,媽,不能為私情不工作。我不是為咱家去鬥他,是為大夥,為革命!我爹也是為這個死的,兒對得起爹!”
“孩子,媽也知道好歹白黑。”老母親平靜了些,“就是我心裡老放不下,怕傷天害理啊!”
“媽,你要是生我的氣,就打我兩下吧,這禮是斷斷賠不得!對反動派要使槍桿子,只有他們向咱們低頭投降,咱們寧可頭斷下來也不能向他們躬腰!媽,你生兒子的氣,就打吧,摸不到,我趴下……”水山馴服地彎身把頭伸進母親的懷抱,拉她的手向臉上放,“打呀,媽!”
母親的心象被孩子的手捧起來了似的,慈愛的暖流無止境地揮發。她撫摸著兒子的五官,又悲又疼地說:“好孩子,我的兒!你從小挨財主的打,挨守門狗的咬,鬼子把你的胳膊都打去一隻,媽哪捨得再打你呀!親都親不過來啊!我的兒,媽再不疼你,誰疼你啊!”
水山那沸騰的心使眼睛閃著淚花。他熱烈地說:“媽,還有人疼我。水山是你兒子,他又是共產黨員!黨疼他,比媽還親。媽,你會明白,兒子聽黨的話,比聽媽的話要緊。媽對事有些不明白,我有時不聽媽的話,就是為這個!”
第十五章
“……我說的不假吧,舅?共產黨一向不講強迫,這次卻逼著你們中農借糧食,就是他們眼見中央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