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又給老太婆動員兒子自首的想法以鼓勵,她又去勸兒子坦白。然而王井魁不聽,母親說急了,他又以要逃走相挾,使老太婆又不敢張口了。
由於沒有察覺村裡對王井魁的監視——這監視是極為秘密的——又沒見治安幹事再來,孫承祖的疑懼消失了。同時,他從孫俊英那裡也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因為他相信,如果村裡知道王井魁在家,作為婦救會長、共產黨員的孫俊英,一定會了解這個情況。實際上關於王井魁的案情,曹振德嚴格保密,沒在黨內普遍宣佈,孫俊英的蛻化表現,更使支部書記產生了本能的警惕。曹振德常說,共產黨員不是牌號,是人心。象曹冷元一類的人雖不是黨員,但在對敵鬥爭中,博得了黨組織的充分信任。
孫承祖斷錯了形勢,決定今夜偕蔣殿人和王井魁,去殘害指導員一家,除去他們的心頭之患。他們的計劃是午夜時分三人在西河壩上的樹林裡集合。為防備村裡人發覺,昨夜沒叫王井魁上孫承祖家去商討,而在今天晚飯後由王鐲子去通知她哥哥的。
王井魁開頭怕偷雞不著白蝕米,但後被妹妹說服了。他想,三人一齊幹,對付得了一個曹振德,再說這個指導員在村裡起主要作用,是對他的最大危險,也就同意了。
山前講話山後有人。兄妹的話被母親聽到了,但她只聽到王井魁的最後一句:“……好,媽的!今天就除掉這個幹部王!”
老太婆嚇了一跳,推門進去,問他們要幹什麼,但是他們說什麼也不幹。老太婆流著淚訴說,千萬不能再惹禍,叫人家抓著就沒命了。王鐲子安慰母親說,她哥是發了點脾氣,嘴上說著玩玩的,把她哄走了。
老太婆來到前屋,越想越不好。她尋思,兒子要行兇,說殺幹部王,不用說,就是指導員曹振德了。對於這個經常關照她的人,她怎麼能不感激呢!另一方面兒子再殺人惹禍,政府再也不能寬大了。她要再去勸說兒子,可是又縮回來。因為王鐲子在跟前,她說什麼王鐲子就頂什麼,根本不會聽老人的話。於是,她想去關照對自己有恩的曹振德一下,注意防備不測。但是她沒去村公所直找振德本人,而去向他的兩個小兒子說了幾句。達到既使曹振德有備,又不暴露她兒子的目的,這在她看來,可謂兩全其美了。
老太婆從曹振德家裡回來,打了一會迷昏,又往後屋去看兒子的動靜。
王井魁蒙在後屋地下的洞裡,洞的出口在房後菜園裡靠牆根的一垛柴草底下,平時他母親從外面把這屋的門鎖上。她這時開門進去,立刻驚叫起來:“兒啊!你真要行兇?”“閉嘴!”王井魁喝道,黑皮的臉上搐動了一下,把亮著的手電筒熄滅,剛擦好了的手槍掖進腰裡。
老太婆戰兢兢地說:“你可不要傷害人,再犯下罪,更洗不清啦!指導員說過,過去殺過人也能寬大……”“不要聽他瞎說,”王井魁陰沉地說,“國軍快來啦。”“你去坦白求個寬大,誰來也好啊!象這樣成天提心吊膽,萬一被人抓住就糟啦!你大舅說過,共產黨不記人仇,要的是人心……”
“共產黨做事沒準頭,說變就變。曹振德不是好東西,不殺他我就活不了!”
“你瞎說!”老太婆反駁道,“人家振德對你媽不難為,老幫忙。你不能去害他!”
“你管不著!”王井魁說著要鑽炕洞——這是地洞口的入口。
老太婆發怒了:“你去吧,去送死吧,我已告訴他家提防啦……”
“啊!”王井魁大驚。
“你不要叫,”老太婆見兒子害怕了,心裡有些高興,“老老實實跟我去坦白。”
“你真告訴他啦?”王井魁逼近一步。
黑屋子裡她見不到兒子殺氣洶洶的臉和摸槍的手。她安慰兒子道:“不用害怕,我只是關照他孩子閂好門,睡覺清醒些,還特意不讓他們告訴振德。好兒子跟媽去坦白吧,不要聽你妹的話,她從小心眼歪,你媽疼你,知你向著媽……”
王井魁早聽不進母親的話,心想,能瞞過別人,曹振德的眼睛瞞不過,他一聽她去說的話,會立時生起疑心……他在心裡說:“赴快下手除掉他!”他來不及從地洞出,拉開門就走。
老太婆搶到院子,破嗓苦求:“兒啊!你不能去惹禍,振德不知道!你還能去坦白,舊罪能寬大!”她拉住兒子的手。“小聲點,叫人聽見!”王井魁著急地掙脫。
突然,前面響起敲門聲。
王井魁驚怖異常,猛力推開他母親,轉身要走。老太婆又抱著兒子的胳膊哭喊:“兒啊!狠心的兒啊!你不能再去惹禍!快去求政府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