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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哎,他嬸子!你玲子‘下柬’沒有?”老東山的妻子問。“沒哩。”

“屬麼的?”

“馬。”

“哈,正對著哪!”老東山妻子興奮得滿臉是笑,“俺儒春屬龍。他嬸子,俺有意咱老姐妹倆結親家,不知你嫌不嫌俺家日子薄。”

“他大媽,”春玲母親急忙說,“俺家日子比你的差遠啦,俺不希罕這個。俺看你孩子是不錯,能出息個好莊稼人。對,咱們算定下啦!”

“俺的親家,俺和儒春他爹說說。保險他應允,‘屬’不差呀。咱們找好日子‘下柬’吧!”

如此這般,這兩位母親衣服沒洗完,就互稱親家了。不希奇,這是這一帶的風俗,興孩子很小就訂婚,名曰‘下柬’。訂婚時孩子都不懂事,當然做父母的也沒有必要告訴他們。春玲和儒春時常在一起玩,兩個人從不吵嘴打架,有誰欺負小玲,儒春就袒護她。春玲最忌諱別人叫她“小玲”、“小閨女”,儒春是從來不叫的,這使春玲很滿意。解放後,春玲入學了,為此,她曾高興得幾夜都睡不著。可是儒春卻還是上山割草拾柴,下地幹活。春玲問他怎麼不上學,儒春說,他爹不讓。春玲叫他自己去,不聽他爹的。儒春搖頭,說不聽話爹打他。春玲就說,她放學後抽空幫他認字。春玲參加了兒童團,並當了團長。儒春又沒參加,又說他爹不讓,硬去要打……就這樣,兩人雖然友情很好,可是在一塊的機會漸漸少了。再以後,都長大了些,儒春就更少和春玲見面了。這又是儒春他父親的命令,只准他幹活,不準出去亂跑,更不許和青年女子接近。

關於春玲這門親事,自解放後她父母再沒提起,幾乎把這事忘了。但別人能忘,老東山卻忘不了,他珍藏著“下柬”的婚約。

老東山,是淑嫻的伯父,和春玲訂婚的儒春是他的二兒子。老東山是山河村有名的頑固人物之一。他把家人管束得非常嚴,除去侄女為某種原因他沒十分阻攔外,家裡其它成員都被他控制得什麼組織也沒參加。去年春天,老東山提出要給儒春成親。曹振德搖搖頭,告訴他,父母給孩子訂的婚能不能算數,要看兒女自己的意思。振德對女兒說:“你和儒春的婚事自個拿主意吧。”

春玲立即氣憤地說:“拉倒!誰能給落後分子當媳婦……”可是話沒說完又住了口,有些難過地垂下頭。“這是你的自由。人好,政治進步頭一條。”父親注意到女兒的表情,“不過,年輕人容易轉變,多幫助幫助人家,也是應該的。”

春玲向父親脫口而出說“拉倒”,這是句氣話,能這樣乾脆拉倒,也就早利索了。

當她成人後,就知道了自己和儒春的這一層關係。姑娘的感情是矛盾的。他喜歡儒春,留戀小時的友好情意。儒春長得很壯實,為人憨厚又和氣,真能勞動。去年他種的地瓜,獲得空前未有的大豐收,有一顆竟有二十七斤半重。雖說是全家的努力,但這塊地主要是儒春耕鋤的,為此村裡選他當勞動模範;雖說是他父親頂兒子到縣裡開的會,但誰都知道了江儒春這個名字。這些事情加起來,在春玲心目中構成了對儒春的深刻印象。不過使姑娘最難忘懷的,還是下面這件事。

去年夏天,春玲母親病重的時候,她幾乎每天都過北河去馮家集抓藥。有一天,春玲拿藥回來走到河北岸,河水突然漲大——上游猛降驟雨,山洪暴發,那浪頭小山般地衝下來。一會兒,寬敞的黃壘河就快滿槽了。

“怎麼好啊!”姑娘急得流淚了。母親病危等藥急,自己不會鳧水,怎麼過河啊!

焦急了一霎,春玲下狠心,把藥裹好束在脖頸上,找到河床寬些——水自然就淺些,浪自然就小些的地方,衝著對岸柳樹林,下水了。

春玲還沒走到中流,水就達到脖頸,接連喝了好幾口渾水,她想退回去……可是又一咬牙向前走。沒一會兒,她就不露頭了。被總浪衝得不能自主,向下遊淌去。春玲奮力掙扎著,衣服象鐵皮一樣箍在身上,難以動彈。於是,她不顧一切,把上衣撕揪著脫掉。她被水嗆得有些發昏了,眼看要隨水擺佈了——就在這時,她發現一個人從對岸跳下水,向她猛撲過來。春玲有了希望,增加了勇氣和力量,拼命地向來人靠攏。當對方來到她跟前,她使出最後的力氣,將救命者緊緊地抱住了……

春玲再睜開發澀的眼睛時,見自己躺在樹林裡,身下很舒適,身上很暖和。她仔細一看,上身蓋著誰的乾淨的褂子,身底下鋪著誰的乾淨的褲子。可是隻她自己在這裡,不見任何別人。她很奇怪,是誰的衣服呢?哦,衣服是男子的。對了,剛才明明有人救過她,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