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冷元那斑白的頭髮茬和鬍鬚都燒焦了,臉上起著一片紅泡,眼睛含著渾淚,與世長辭了!
悲慟的哭聲,震動著高大的庫房,搖撼著數萬斤公糧。
江水山抱著老人的血體,眼睛憤怒地瞪著,大滴的淚珠掛滿他那蒼白的兩頰。他咬牙切齒地吼道:“反動派!害了我們最好的老人!抓兇手!”
“報仇!”響亮的呼聲,接應了民兵隊長的號召。
火把、提燈往來如梭,撕開了黑暗,照亮了全村。江水山指揮群眾到處搜尋,派人分路追蹤,挨家逐戶地清查……“民兵隊長!”青婦隊員玉珊姑娘叫著跑到水山跟前。她手裡提著一個洋鐵桶,“在糧庫外面草裡找到的。”
江水山在火光下仔細端量,鐵桶上隱約地顯出“蔣豐理記”的字樣。幾張嘴立時嚷道:“沒有錯,這是蔣殿人家的油桶!”
“土改複查時,那胖老婆說裡面是燈油,提著走的……”江水山瞅著油桶,惱恨地說:“老賊頭!我要你的命!”
蔣殿人脫去沾滿血漬的衣服,上衣還未來得及換,突然大驚失色,衣服從手中脫落。
“怎麼啦,沒殺死?”胖老婆驚詫地問。
“人是打死啦!跑得慌,油桶忘帶啦!那上面有爹的名字……”蔣殿人慌亂地叫著,開門向外走。
“你不能出去,外面那末多人在喊!”胖老婆急忙阻遏。“險也要冒!”蔣殿人推開她,跑到院子裡,忽聽人聲鼎沸,直向他家包圍上來了。蔣殿人驚恐地退進屋,把門插緊。
霎時間,蔣殿人的住屋被火把包圍,人們密密層層地將房子圍得水桶般嚴實。怒吼聲宛如爆發的山洪,響自四面八方——
“老狗頭蔣殿人!快出來!”
“你這殺人犯,把你骨頭砸成粉!”
“快出來償命吧,反動派!”
“開門!開門!快開門!”
……
蔣殿人象掉進陷阱的老狼,在屋裡急轉圈圈。胖老婆鼻涕眼淚地哭道:“怎麼辦哪?怎麼好啊?”
十二歲的男孩子哭叫不止。
蔣殿人突然停步,從窗欞間望著外面的火光,長嘆一聲:“完啦!完啦……”
嘩啦啦一陣響,院門被撞開了。群眾擁到屋門口。江水山衝著門喝道:“姓蔣的!你倒是開不開門?”
蔣殿人平靜下來,點上燈,臉上顯出陰冷的微笑,對老婆說:“完啦,咱們的壽數盡了!”他兇惡地揪過孩子,倒提起來,猛地向水缸裡撞去。
孩子被水嗆得痛苦地呼嚕了幾聲,就斂聲了。
胖老婆驚恐地看著他,駭然地說:“你瘋啦!”“哈哈哈!”蔣殿人野獸般地狂笑,“要那雜種幹什麼?留後代沒有用啦!你……”他摘下牆上的菜刀,向老婆劈去。
“天哪!救命啊!”胖老婆喪魂地叫著去抽門閂。蔣殿人將她揪過來:“一塊上天吧!”說著,照她頭上連砍三刀。
胖老婆的腦漿夾著長髮,四迸八淌。她仰身倒進鍋裡。蔣殿人正要把刀向自己脖子上砍,門開啟了。
江水山手端駁殼槍,緊指蔣殿人。
眾人站在民兵隊長周圍,高擎著火把、提燈,後面形成長長的火龍。
在眾目虎視威逼下,蔣殿人後退了兩步。他那彎曲的光上身,濺滿老婆的血漿,手裡的菜刀向下滴著汙穢的腦汁。蔣殿人瞪著血紅的小眼睛,盯著江水山,狠狠地說:“江水山!
你這兔崽子!快滾蛋,要不我要殺死你!我瘋啦!“江水山逼上一步,怒喝道:”你本來就是條瘋狗!把刀放下,放下!“
蔣殿人掄刀向江水山砍來。砰的一聲,沒等他刀出手,手脖子被江水山射出的子彈打折了。屠刀落在蔣殿人腳前。蔣殿人瘋狂地躥跳著叫罵:“江水山,你殺了我吧!我蔣殿人反正夠本啦!哼,你以為我真救過你爹嗎?呸!窮石匠,共產黨!我想殺都殺不完!可惜叫江石匠留下你這末顆種子,我怎麼沒早砸死你……”
“水山,民兵隊長!打死他,你快打死他!這條惡狼……”眾人激烈地憤怒地喊起來。
江水山氣恨得渾身發抖,面色鐵青。他拿槍的手顫動著指向敵人——他又放下了,輕蔑地說:“打死你這個落水的瘋狗,用不著費子彈!痛快死了也太便宜你這個老反動派!把他綁起來,押走!”
人們剛要上前,蔣殿人跳上灶臺,狂吠亂罵:“你們這些窮棒子!等著吧,共產黨的香燒不了幾天啦!天就要變啦!不等我全家的墳頭長草,就有人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