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我過去拿碗,卻見連碗帶湯都沒了,翠蓮枕邊只有一碗涼粥幾塊涼點心,奴婢一問才知道,她乾孃冷婆子來了,見有雞湯,就整個的端走了,說翠蓮病剛好,吃不得油膩大補的東西,把翠蓮委屈的直哭。”
吳怡吃不得太油膩的東西,那人參當歸雞是清歌燉的,撇乾淨浮油,又用雞絨、火腿各煮開兩次,將雞絨火腿撈出來棄之不用,那湯清得跟水似的,冷婆子這話顯然是虧心,吳怡搖了搖頭,這個世道,上位者大部分時間都是寬容仁慈的,可怕的是下位者互相之間的欺凌。
“奴婢雖是氣不過,可也先忍了,小廚房已經封了火,奴婢到內廚房給翠蓮要了碗雞蛋羹,正回來時卻偏巧看見冷婆子拿了雞腿喂孫子,奴婢這才罵了冷婆子一頓。”
奴婢之間的乾孃制度是最欺壓小丫頭們的,翠蓮這樣外面買來的丫頭,到了府裡都要拜乾孃以求照應,誰知道照應不見得多,每月的月錢倒要有一大半交給乾孃收著,就算是得了主子的賞,也要孝敬一二,有些甚至被搜刮一空。
“這冷婆子雖過份,可也是長輩,明個兒你帶幾樣點心去看看她,就說是我賞的,告訴守門的婆子,以後就算是自己家裡的人,也不能隨便進咱們院子。”吳怡說道。
“是。”這事看起來吳怡是命紅袖去賠禮了,實則是給紅袖撐了腰,紅袖不由得笑了,卻沒想到這小小的一碗雞湯,竟惹下一場風波出來。
第二日紅袖照著吳怡的吩咐,包了四包上好的點心,帶著一個小丫頭,親自提著坐著小車到了后街冷婆子家,卻看見冷婆子家門口停了輛精緻的馬車,這車馬帶著沈家的標記,看起來雖不如太太、奶奶們常用的,比姨娘用的倒不差什麼,滿府裡會在這個時候來冷家的,也只有大爺院子裡的那位蘭心姑娘了。
跟著紅袖的小丫頭叫四喜的,立刻拉了紅袖的手,“紅袖姐姐,咱們走吧。”
“既然已經來了,就算屋子裡有虎姑婆,也是要進去的。”紅袖說道,蘭心漫說還只是個通房,就算是大爺院子裡的姨娘,也管不得她這個二奶奶身邊的大丫環,就算是她犯了錯,也自有二奶奶處置,就是大奶奶本人,也不會做這種亂管弟妹院子裡的人的事,更何況大奶奶也不可能給她一個通房撐腰。
紅袖將點心交給四喜來提,親自上去敲門,“冷家嬸子可在家嗎?”
沒多大一會兒冷婆子的兒媳婦人稱冷嫂子的就來開門了,“喲,原來是紅袖姑娘啊,可真的是稀客。”
“我是做奴婢的,可當不起姑娘這兩個字。”紅袖立時不輕不重地把這話給頂了回去,冷家的人仗著蘭心在大爺面前受寵,在沈家的下僕跟前橫行,在主子跟前得臉的她們不敢得罪,背景淺一些的,被他們欺負得不敢吭聲的不知道有多少,這人冷嫂子,平時活不幹,話倒是不少,扯老婆舌那是一等一的,紅袖也是極看不上她的。
“瞧你這姑娘,果然是有名的辣子。”冷嫂子說道,引了紅袖進屋。
沈家的后街原本是沈家家僕雜居的地方,冷家所在的大雜院,也很是住了幾戶人家,蘭心受寵之後,全家搬到了大雜院的正房,又佔了一間廂房做了廚房,屋子收拾的乾淨利索,屋子裡的擺設比起一般鄉下的大地主,也不差什麼了。
冷嫂子也是穿金帶銀的,在家裡就穿了一件亮段的粉襖,手上戴著一個?亮的金鐲子。
紅袖進外屋時還聽見裡面有人在說話,撩了簾子進了裡屋時冷婆子已經躺在炕上了,額頭兩邊還各帖了一個狗皮膏藥,看起來出奇的可笑。
蘭心就坐在炕下的椅子上,她穿了件淺粉的裡衣,繡了蘭花邊的淺紫杭綢比甲,淺粉的百褶裙垂到了地上,蓋住了整個腳,頭上素素淡淡的只戴了個珠釵,難怪蘭心一直得沈大爺的寵,往那裡一坐,溫柔嫻靜的樣子,倒似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姑娘,只是年齡——偏大了些,卻還是做著姑娘的打扮。
“蘭心姐姐原來也在啊。”紅袖看見蘭心,立刻做出驚訝狀。
“原來是紅袖妹妹。”蘭心也像是才看見紅袖一樣,站了起來,“紅袖妹妹怎麼有空到我家裡來啊?”紅袖愛著紅,又是吳怡的愛婢,衣裳首飾雖不多,卻是極明豔動人的樣子,最要緊的是紅袖還小,不過十四歲的年紀,正是一含苞待放的年紀,臉上就算不施脂粉,也比施了脂粉的看起來更有光彩,蘭心看著她,想想自己年華漸漸逝去卻還是個沒名份的通房,心裡不禁有幾分妒意。
“我是來給冷嬸子賠禮來了。”紅袖笑眯眯地說道,接了四喜拎著的四包點心,恭恭敬敬地放到了炕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