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帶你去看大夫?”
“不用,奴找個地方睡一覺就沒事了,晚上還要演戲呢。”這少年認識他並不希奇,他在京裡也算是名伶了。
“我姓吳,我三叔領我到後臺見過你。”
“你是……嘔……”楊錦屏又蹲在地上吐了起來,“奴……”他吐完了剛想開口說話,就覺得頭重腳輕,一頭裁倒……裁倒之前他只覺得自己落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楊錦屏醒來時天已經黑透了,他先摸摸自己的身上,已經吐髒了的外衣被人脫去了,身上的中衣卻是完整的,床邊有一套乾淨衣裳,衣裳上壓著一張銀票。
吳家的孩子……倒真的是個單純的,只是男孩長大了成了男人,卻沒有不變壞的,吳承祖能保持著這種單純善良多久呢?
天已經黑了,就算是他再怎麼趕也趕不上開場了,估計要被師傅打一頓了,打戲打戲,就算熬成了角誤了戲一樣捱打。
楊錦屏索性不著急起來了,用被子把自己蓋嚴了,靜靜的想自己的心事。
門忽然被人推開了,進來的卻不是吳承祖,而是恪王府的長隨,看來他是真的失寵了,得意樓的底細別人知道的不清楚,他知道的最清楚,那是恪王爺的產業,若是他得寵時,一聽說他跟馮壽山在得意樓,恪王爺怕是後腳就會到了,如今……
“楊老闆,王爺勸您說讓您別鬧了,大家好聚好散,這是您的賣身契,還有城外八十畝水田的地契,另一座小宅子,王爺讓您安安份份的做個田舍翁。”
“謝王爺恩典,只是我楊錦屏生來是賤命,一日不唱戲就活不下去,既是好聚好散,就請王爺日後多來捧場就是了。”楊錦屏用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臉。
那長隨把手裡的東西放在了吳承祖留下的一百兩銀票上,眼睛卻極尖的看見了銀票下面的一方帕子,帕子上繡了個吳字……
“下官再勸楊老闆一句,吳家的人您還是不要沾惹的好。”那長隨說道,“免得到時候大家都難看。”
“多謝大人了,奴日後只想清清靜靜的唱戲。”他這殘花敗柳的身子,還能有什麼別的指望嗎?從五歲進戲班子,除了唱戲就沒學過別的,十二歲被恪王爺看中,他哭過鬧過尋死過,結果還不是乖乖的做了伺侯人的活,比起那些晚上唱戲,白日裡賣身的師兄弟們,他已經算是命不錯的了,只不過他自己賤,看不開罷了,兩壇蓮花白,已經把他喝醒了。
那長隨不再說話,向他施了個禮走了,王府的長隨也是有品級的,竟然還要向他這個戲子施禮,心裡怕是嘔死了吧。
楊錦屏想到這裡,竟然捂著被子笑了,他坐起身,拿了那張泛黃的賣身契發呆,他已經不記得家裡面是什麼樣了,只記得小的時候很餓很餓,到了戲班子裡還是餓,到了被恪王爺看中也只能吃個八分飽,胖了身段就不好看了。
如今他吃東西連六分飽都吃不到,可是還是長大了,長“老”了,過不了幾年連戲臺上也容不下他了,楊錦屏拿了桌上的西洋火鐮點著了那張賣身契,看著那泛黃的紙化為灰燼,心裡一陣痛快。
吳承祖回了家還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琥珀替他整理衣服的時候不由得皺了皺眉,“大爺衣服上的酒味太大了。”她又湊到吳承祖跟前聞了聞,“怪了,身上沒什麼味啊。”
“是我把一杯蓮花白灑身上了。”吳承祖說道。
“那就難怪了,我二叔過年的時候喝了兩盅蓮花白,連家都沒回去,在我家耳房睡的,那酒勁兒忒大。”
“是啊……那酒勁兒忒大……”吳承祖想的卻是楊錦屏那張因為酒而面若桃花的臉,多好的一個角兒啊,為啥不能清清靜靜的只唱戲呢,可是他也只能幫楊錦屏到如今的一步了。
吳承祖喝了笑眉遞過來的醒酒湯,只覺得口齒纏綿,很快就睡了。
他沒有想到的是今日自己舉手之勞種下的善因,日後竟結下了極大的善果。
歐陽氏來了!
雖然是吳承祖這個長兄娶妻,說真的吳怡這個做妹妹的真的沒什麼可以做的,劉氏整日忙得腳打後腦勺,雖然晨昏定省沒有停,但是也少了母女交流的時間,吳怡也不給劉氏添亂,只是過自己的小日子罷了。
夏荷就要嫁人了,吳怡默默的替她備著禮物,秋紅成親時賞的陪嫁是劉氏一手操辦的,這個時候劉氏估計也顧不上了,這事就是吳怡自己在做。
她先讓侍書找出秋紅嫁妝的成例,又因為夏荷是嫁在家裡面的,又找出了劉氏身邊的大丫環們配小子時的成例,兩下一看發現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