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陶墨撐著手臂坐起,下意識地擦了擦嘴角。
金師爺視若無睹道:“我陪東家去拜年。”
“哦。”陶墨掀簾看了看外面,“老陶沒來?”
“他要打點府上事務。”金師爺試探道,“東家似乎很倚重老陶先生。”其實他在縣衙呆了的這段時間,也看出這個老陶絕非平常人,不但精明能幹,而且處事沉穩大氣,彷彿出身大家。但陶墨又實在不像是大宅院裡養出來的少爺。
陶墨不疑有他,答道:“這是自然。自從我父親過世之後,便只有他一直照顧我。”
“府上沒有其他人了嗎?”
“沒有了。”
金師爺道:“東家若能仕途順暢,平步青雲,令尊令堂泉下有知,也定然會十分欣慰。”
這話說到陶墨的心坎裡。他笑道:“我也是這樣想。我父親一生願望不過希望我能出人頭地,莫要庸庸碌碌渾渾噩噩地過一生。”
金師爺道:“看來令尊也是飽學之士。”
陶墨搖頭道:“其實我父親也是大字不識的。”
“哦?可是五千兩不是小數字,一般人哪裡能捐出這樣一大筆銀子來?”
陶墨略顯不自在,道:“我父從商。”
金師爺看出他臉上的警戒之色,點到即止,不再往下延伸。
陶墨暗暗鬆了口氣。
馬車行至一座大宅門前停下。兩旁是白牆紅瓦,有綠木高出牆頭,在這凜冽寒冬平添春意。
陶墨和金師爺下車來,便見郝果子已經敲開了門,剛投了拜帖。
大約半盞茶後,裡面轉出個管家模樣的人,從郝果子手中收了年貨,轉身將他們領去花廳等候。又過了一炷香,那管家又將他們送去了花園。
花園大半蕭索,只有靠近亭子那處種了一片梅花,如今正是盛開的時節,開得十分熱鬧。亭中人在花的掩映之下別有一番脫俗出塵的風采。坐在亭子正中央的是個年過半百的美須文士,雙目炯炯有神,面目清秀。他左手邊坐著一名婦人,約莫四十左右的年紀,容貌秀麗,杏眼櫻唇,嘴角一點黑痣,風情萬種。右手邊是一名青年,星眸如珠,卻是陶墨近幾日最為惦記的人。
“不知陶大人前來,有失遠迎。”文士身不離座,只是抬起雙手,了無誠意地拱了拱。
陶墨慌忙回禮,“倉促前來,不曾知會,是我魯莽。”
文士目光一轉,落到金師爺身上。
金師爺抱拳道:“一錘先生。”
一錘先生唇角微揚,牽著鬍子一動,“唉。金兄還是如此見外,叫我一錘便可。”
金師爺道:“一錘先生名動天下,區區不敢逾禮。”
這樣的對話似乎發生過很多次,一錘先生也不願再做糾結,手一揮道:“兩位請坐。”
陶墨小跑到顧射身邊坐下。
金師爺無奈,只好坐到一錘夫人旁邊。
一錘先生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顧射和陶墨道:“我聽聞陶大人來談陽縣不久,已經與小徒結交?”
陶墨笑得眼睛都眯起來,“是有緣,一共見了四次。”說著,他將四次一一道來。
一錘先生見顧射雙眉微皺,不由笑道:“陶大人果然是有心人。”
一錘夫人突然道:“不知陶大人婚配否?”
陶墨怔了怔,搖頭。他也不知為何近日裡人人見了他都要問一問此事。
一錘夫人頓時喜上眉梢,“若是陶大人不嫌棄,不如就由我牽一牽紅線?”
金師爺抬眼去看一錘先生,發現他老神在在,顯然對自家夫人的作為見怪不怪。
陶墨下意識去看顧射。
一錘夫人道:“你放心。射兒斷不會與你搶的。”
陶墨躊躇不定。
顧射慢條斯理地舉杯,輕啜了一口道:“師母可曾問過佟姑娘的意思?”
一錘夫人拍胸道:“你師母我未出嫁前也是佟姑娘,當然最清楚佟姑娘的意思,何必再問?”
顧射對這等歪論習以為常,不再言語。
陶墨心情卻是激動不已。他實在沒想到顧射竟然會為他開口擋護,當下脫口道:“我聽顧射的。”
滿座皆寂。
12、名師高徒(三) 。。。
一錘先生與金師爺此刻心中都暗讚了一聲:厲害!
以旁人眼光看,陶墨此言十分突兀。畢竟顧射與他交情再深厚,也不過四面之緣,哪裡就能為他定奪終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