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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大海和夜,都是那麼深。

來了。一片極其沉重的音樂,緩慢地碾壓過來。接著又輕盈上升、撲躍,後又猛地從空中掉下,落人大海,樂潮陡漲,莊嚴地搖晃著,步步逼近。

南琥珀恍惚覺得聽過這首樂曲,並在心胸儲藏了許久。

司馬戍在樂曲中開口了,同時,樂曲淡弱,並不消失,只伏在聲下。

“班長請注意,班長請注意:我是司馬戍,我是司馬戍。我想和你說的話實在太多,我決定用這首著名音樂來開始。你曾經聽過它,喜愛它。我把它做為禮物送給你。這首樂曲在大陸早就聽不到了。在這裡,我意外地在廣播中聽到了它。我當即請求把它播送給你,最後,顧問先生同意了我的請求。(美國佬厲害。)你現在所聽到的,是臺灣空軍廣播電臺專門為你播放的,它是俄國柴可夫斯基的B小調第六交響曲:《悲愴》。它在傾瀉,我們共同的心情……”

音樂復起。哦,悲愴。

南琥珀想起來了。那是個雨夜,他和許多人到廈門火車站接新兵。就在站臺上,他接過司馬戍揹包,隨口問:“什麼名字?”他警惕地反問:“你哪?”南琥珀有些惱火,有這樣和老兵說話的嗎?他懶得看他。他們披上雨衣,跟著隊伍走。不料誤入一條小巷,他倆踩著雨水潑刺撥刺跑,都以為能穿越小巷插上公路。後來,巷燈沒有了,小巷還在延伸。南琥珀決定不回頭,偏從黑暗裡走出去。當他們走到一幢舊式小樓下,忽然聽到裡面傳出音樂聲。南琥珀吃驚道:“瞧這曲子跳得多兇!”司馬戍聽聽道:“它叫《悲愴》……我媽是搞音樂的。”停片刻,又靠近南琥珀,在他耳邊小聲道;“我叫司馬戍。”南琥珀點點頭:喂,它叫《悲愴》,他叫司馬戍。……司馬戍還靠在南琥珀身邊,似在等待什麼。很久以後,南琥珀才想起,他是等待他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他。但是當時南琥珀根本沒意識到。音樂忽然中斷。司馬戍道:“走吧。人家偷偷聽,被我們打斷了。”南琥珀道:“再等等。”他們在黑暗中,在雨絲中站許久,再也沒有聽到。

現在,它又在黑暗中湧來,被海風、溼氣、潮聲糾纏著,悶悶的,細絕對都已失去,只剩下沉雄昂奮的旋律烈烈地撲來。哦,悲愴,無休無止。

十二

隨後,他們各尋一堵矮石坐下,讓臀下涼意透上來,讓自己在冷寂的空氣中慚漸平靜,漸漸沉思。再抬眼看時,都覺得對方親近了好多。

“別爭了。”指導員道,“其實你為班裡人爭辯,也幫不了他們。領導對他們心裡有數,目前情況下,不會把他們怎麼樣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難,對司馬戍說出的那些東西,我要是追問他們,就等於相信了敵人的汙衊,而不相信自己的同志。要是把司馬戍的話全部當做謠言來批判,那簡單多了,但是不解決問題。”

南琥珀道:“讓他們主動把心中的鬼東西亮出來,才能救自己,才能戰勝司馬戍。我敢帶頭。”

“你是說承認他講的對?”

“該承認的就得承認,比如說那兒件事。……”

“不行。凡是司馬戍說,句句是謊言,這一條不能變!要是變了,以後怎麼對付敵人的心戰?第二,領導心裡要有數,要從謠言裡頭,判斷出內部問題。”

“這是上面的意思吧?”

指導員道:“我也覺得這樣妥當。”

“班裡人現在聽到‘談心’二字就怕,連我也沒法和人個別談了。不過工作還是不錯的。”

指導員異樣地看他一眼:“你還覺得不錯?一班昨天有人誤崗,前天丟了兩發子彈,幸好找到了。不然問題大啦。大前天會操,一班最差!你呀,已經不瞭解你的一班了。知道嗎?一班除了你,還有十人,這十人裡已經有九個人向我提出了調班要求。”

南琥珀驚道:“他們沒和我說過。”

“不但不和你說,他們相互之間也不說。都是悄悄來的,都認為只有自己一人要求調動。一班人心早就散了,你還拼命想攏到一塊,你根本不瞭解你的人了。”

南琥珀呆許久,喃喃地:“調吧,都滾,我也不幹了。”

“不調整也不行了。一班目前情況,根本完成不了任務。支部已經決定,徹底調整一班。你要有個準備。”

“還是垮啦。……”

“回去吧。現在,你不能離開班裡太久。”

南琥珀起身,忽想起一事:“大嫂走了?”

走了,回老家去了。”

“幹嘛讓她走?”南琥珀說完,覺得這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