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上一直掛著敷衍的笑容,不住的拒絕自己的好意,不住的扭頭躲避自己的手指——這不是反感,是什麼?
寶貝像懷胎一樣懷著一肚皮慍怒,臉上卻依舊是不動聲色。
作為苗先生眾多兒子中的一員,他和其他所有苗家公子一樣,擁有著星辰一般耀目的堂堂威儀,以及臭水溝一樣散發著惡毒氣息的狡猾心腸——若非如此,他恐怕就要早早的夭折在哥哥們的手中了。
放開穆世後退一步,他掏出手帕慢條斯理的擦拭手指上的藥膏,同時翹起嘴角淡淡的一笑:“看看,穆先生臉紅了。”
穆世笑了笑,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湧到了腦袋裡,受過傷的右耳中也開始轟鳴作響。
因為嘴唇受了傷,所以穆世在晚餐桌上也表現的毫無食慾。雙方在閒談中喝了一點酒,其間寶貝不住的瞟著穆世,穆世覺察出了他的目光,便心不在焉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含著那點酒,他抿嘴似乎是要笑,然而終究是沒笑出來,因為下唇的創傷破裂,一滴血“嘀嗒”一聲,落進了酒杯裡。
用餐巾按了按嘴唇,他毫無痛感,只是覺得眼前這一切都有點兒意思。
寶貝放下刀叉,臉色陰了一瞬。
“穆先生今晚就不要走了。”他毫無預兆的出言挽留道:“明天我們一起在城裡四處轉轉,聽說這郭布林城是新建出來的,房屋和街道都非常整潔美麗。”
穆世微微的吸了一口氣,表情好像是無意中吞了火炭:“如果您有意參觀這裡,我可以明早再來陪您。”
寶貝強忍著沒有勃然變色:“穆先生何必這樣生分,先前我們不也是同住在一起過麼?還是穆先生只尊敬家父那樣的老人家,不願和我這樣的年輕人為伍?”
穆世這回抬頭看了寶貝一眼。
“您誤會了。”他溫和而又沒什麼感情的說道:“您若是真不介意的話,那我就留下來打擾一晚。”
寶貝豎著耳朵,咂摸著穆世說話時的語氣態度。
他是個很敏感的人,從方才那番話來看,他斷定穆世現在還不敢過於明顯的忤逆自己——當然是看在父親的勢力和麵子上。
“那就好!”他立刻眉開眼笑:“以後我會常駐布確,穆先生也應該和我多來往、多親近一些嘛!是不是?”
穆世忽然覺著寶貝好像是話裡有話。
“是。”他微笑著點頭:“當然是。”
當晚,穆世安歇在了二樓的客房之中。
他不困,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從雙方見面開始到各自回房休息為止,寶貝那種成分複雜的熱情簡直讓他要不由自主的浮想聯翩。
意淫片刻後,他略帶羞惱的對自己搖了頭:“你在發什麼瘋?難道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像你一樣愛好男色嗎?”
況且寶貝美的好像一支怒放中的白玫瑰;而他已經不再年輕,是走下坡路的人了。
這個念頭一出,穆世像被人兜頭潑了一桶冷水一般,腦子裡所有蠢蠢欲動的念頭都偃旗息鼓的平復下去,體內血液的流速也漸漸恢復了正常。
伸出舌尖舔舔下唇那處半結痂的創口,他將薄被向上拉了拉,老老實實的睡覺了。
翌日清晨,穆世在小黑豹的服侍下洗漱穿戴了,打起精神出門去見寶貝。
雙方在餐廳內相對落座了。其時朝陽光芒從窗外射入,正斜斜的灑在穆世身上。寶貝偶爾抬頭看他,只見他神情淡然的端坐在桌前,一側的光輝襯托了另一側的陰暗,交錯的光影就勾勒出了他那頗為精緻的五官輪廓。
“從我這個角度來看……”寶貝平靜的開了口:“穆先生就好像一幅油畫一樣。”
穆世吃驚的抬起頭望向他:“什麼?”
寶貝神色儼然的點評道:“很好看。”
穆世挺直腰身,先是覺得不可思議,隨即下意識的想要說出一篇謙遜的言語來。
然而話到嘴邊了,他卻又緊緊閉了嘴,只茫然的一笑。
他實在是覺得寶貝對自己有點“意思”。
但是,他想,這又怎麼可能呢?
寶貝低下頭,用餐刀從碟子裡挑了黃油。
“哼!”他惡狠狠的把黃油抹到麵包片上,心裡暗暗的使勁:“我讓你和我裝模作樣!”
黃油之上,他又厚厚的塗了一層鮮紅果醬:“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不把我放在眼裡?本少爺非給你點顏色看看不可!”
憤然將兩片面包拍在一起,美麗的寶貝顯露出了他那毫不美麗的吃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