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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賣給你。價錢你看著辦。最好高點兒。”

“這是誰的?東西我可以要,事情得搞清楚。”

“我的。”

“不可能。除非你去倉庫偷。象你這種人,是存不住這些罐頭的。”

“行,有你的!罐頭是金喜蹦的,他急等著用錢,找他老鄉賣自個攢的這點兒玩藝,叫我碰上了。糖他老鄉要了,罐頭可找不著主。一是貴,兩塊錢一筒,誰買得起?再說,就是買下了,除了金大個,也沒人能背上萬兒八千帶回家。更甭提有一半兒已經沒法吃了。”他用腳尖踢踢一筒,發出空空洞洞地聲響。

鄭偉良從抽屜裡取出兩個月工資,剛想放在桌上,想到象李鐵這樣的老兵最忌諱青年軍官一擲千金的派頭,忙裝作認真地點了點數,遞到李鐵手上:“我買了。只是罐頭還得請你幫助處理掉。”

李鐵臉色一變:“錢,算我借你的。罐頭不賣了!”說著要走。

鄭偉良忙攔住:“我這兒實在沒地方放。再說,你們不幫忙,我也吃不完哪。”

李鐵一瞅,四周都是書,真是沒地方可放,才轉過臉來:“那就還擱金喜蹦那兒,等咱們拉練回來,用它慶功。”走了幾步,又扭頭添了一句,“你算想不出金喜蹦把這堆寶貝放哪了。別看他傻大黑粗,藏的地方任誰也找不到,他藏在一號的屋子裡!真正的游擊隊對付日本鬼子的辦法,藏到敵人眼皮底下去了。”

李鐵弓著腰,揹著包袱走遠了,象個聖誕老人。鄭偉良這樣想著,又接著擦槍,他把紅綢子放在枕頭邊。

李鐵睡著了,鄭偉良還在輾轉反側。透過兩塊雨衣的接縫,他看見一條寶藍色的天空。一顆流星劃過,拖著金黃明亮的尾巴,象一發訊號彈。牛郎星和它挑著的兩顆小星,排成一路縱隊,象行進中的單兵。

高原上一個難得的晴朗的冬夜。

越是晴朗的夜晚越是寒冷。

冷。痛徹心脾地冷。

每日近百里的行軍速度,加上冬季白晝苦短,為了留出天黑前安營紮寨的時間,部隊天天絕早就得出發。

在萬古不化的寒冰上僵臥了一夜,內臟都幾乎凍成冰蛇了。幸而炊事班燒開一鍋熱湯,才算將臟腑融開,但行軍一開始,這點兒熱氣會被零下四十度的嚴寒迅速奪走。人體的外露部分,經過極短暫的燒灼樣疼痛後,旋即失去知覺。隨後肌肉逐漸僵直。神經開始遲鈍,只剩下冰冷的血液還在艱澀地流動。再往後,人便進入一種夢幻般的世界:四肢百骸均已消失,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大腦,浮游於冰血之中,它已經不會思考,蒼白的腦螢幕上,留下了一個連自己也弄不懂含義的字型——“走”。

走!此時此刻,它不但是命令,而且是人類生存本能的呼喚。血液會在停下腳步的一瞬間,凝結成塊。

已經連續行軍三小時沒有休息了,隊伍象一列搖搖晃晃的醉漢。一號傳令“暫停”。暫停不是休息,戰士們必須保持原地活動。

甘蜜蜜咚地一聲栽倒在雪原上。“走”字被擦掉了,大腦裡剩下一片空白。

肖玉蓮跪在地上,抱起甘蜜蜜的頭。她眉睫口鼻均被冰霜封嚴,象戴著一副冰雪的頭盔。

“快!點火!給我熱水!”肖玉蓮撥開甘蜜蜜的眼球,驚恐地喊道。那兩顆唯一沒有感覺寒冷的神經的眼球,也被嚴寒固定住了。

火,熱水,多麼令人溫暖的字眼。圍攏過來的人一動不動。

“金喜蹦呢?金喜蹦!快找金喜蹦!”一向靦腆的肖玉蓮,聲嘶力竭地呼喚著。

金喜蹦從人群后面擠過來。

“你身上有汽油,快,潑在地上,把火點起來!”文靜的姑娘命令著鐵塔般的漢子。

“不行,汽油,引火成,做飯用的!取暖不成。”金喜蹦護著他腰上的小桶。

“你胡說!這不是取暖,是救命!救命!”纖弱的肖玉蓮,撲上去要搶,雙眼圓睜,象一頭暴烈的母獅子。

金喜蹦不由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解下了小油桶。

火,呼地燃燒起來。沿著汽油在地上潑灑的區域,燃成一條奇形怪狀的火帶。六舌快活地翻卷著,舔著人們的軍衣下襬,象一隻忠實的紅毛狗。

肖玉蓮扯下斜掛著的水壺,撕開氈制保溫套,剝出凍實的水壺,擲進熊熊火焰之中。水壺發出輕微的爆裂聲,墨綠色的漆皮一塊塊剝落著。肖玉蓮用腳踢著水壺,追趕著火焰燃燒最猛烈的地方。毛皮鞋冒出一股股青煙,卻並不燒起來,它的表面溼度極低,片刻之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