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得那麼快,突然衝到我的車前面,我反應再快也來不及了。”
“警察怎麼說?”我問。每個開車撞人的司機都認為自己沒責任,關鍵看警察怎麼說。
“警察讓先救人,”白潔說,“然後再到交通隊處理。”
“事情明擺著,責任不在我。”司機嘟囔道。
“伯母現在情況怎麼樣,沒什麼危險吧?”我問白潔。
“一直在裡面搶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白潔說。
“你怎麼樣了,檢驗有結果嗎?”我問白潔。我急於想知道她的病情診斷結果,這是我在失去自由的一個多月裡最惦記的頭等大事。
“我沒事。”白潔望著搶救室的門口說。
“沒事是什麼意思?”我一時沒明白她的話。我進拘留所前,她一直在咳血,而且住進了協和醫院等待檢驗結果,我不願意接受最壞的結果,但不得不有思想準備。面對我的疑問,她竟然輕描淡寫地說沒事。她大概沒有理解我要問的事情。“我問的是你的身體,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沒事,我在第二天就出院了。”白潔說。
“真沒事了?”我喜出望外,差點兒把她攔腰抱起。
“我還騙你不成?”
“那咳血是……”我小心翼翼地問,惟恐再把病問回來。
“醫生說是肺熱,吃一段時間藥就會好的。”
“太好了!”我心裡的一塊石頭轟然落地,頓覺一身輕鬆。“你知道,你這病把我嚇壞了,我真擔心萬一有個好歹,我又不在你身邊,你怎麼能支撐得住?”
“你盡瞎想。人不可能永遠享福,也不可能永遠受苦。”
“有道理,受苦的人總得有苦盡甘來的時候。”我感到一縷陽光照進我的心頭,烏雲已散盡,只有蝶兒在花叢中翩翩起舞。
“我出院的時候,看到你放的押金,真嚇了我一跳。你失蹤了不說,還留下這麼多錢,我猜到你可能出事了。那些天真把我急死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是怕你擔心。”我明白了她變憔悴的原因,不是被病拿的,而是因為找不到我急的。
一個護士從搶救室裡出來問:“白靈芝的家屬在嗎?”
白潔衝了過去:“我媽怎麼樣了?”
“我們盡力了,但沒有搶救過來。”護士說,“你們可以進去看看了。”
“沒搶救過來?”白潔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你們怎麼會搶救不過來呢?”
“她傷得太重了,內臟全部被撞壞了,我們無能為力。”醫生走過來說,“節哀順變吧。”
“她不該就這樣走,她不該啊!”金子昂先生表情茫然,似乎失去了什麼珍貴的東西。
“媽——”白潔大叫一聲,衝進搶救室。
我緊跟在她後面,擔心她出什麼意外。白潔掀開蓋在母親身上了白布單,看著母親緊閉雙眼的臉,哭叫道:“媽,你醒醒,媽,你快醒醒啊!”
“靈芝,你不該就這樣走啊!”金子昂流著眼淚對著昔日的老伴說,“我對不起你,你應該恨我,可你不該就這樣走啊!”
肇事司機的表情惶恐不安,人死了,事情就鬧大了,他站在不遠處不停地絞著雙手。
我的眼淚也流了下來。老人已經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了,她是閉著眼睛走的,說明她心裡已經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事了。由於她的粗暴干涉,她把自己的不幸以另一種形式轉嫁到女兒身上,看到女兒所遭受的痛苦,她又用替女兒找回親生父親的做法來彌補自己的過錯,父女團聚,了卻了她此生的最大心願,所以她才了無牽掛地走了。她的滿頭白髮像天上的雲,把她的靈魂託上了沒有痛苦和仇恨的天堂,她留給人間、留給親人的最後表情沒有痛苦的影子,而是一片安詳,甚至可以說是慈祥了。一個母親的慈祥只在死後才表露出來,對於活著的親人來說,無疑增加了痛苦的成分。
太平間的工作人員來了,他們將白布單子重新蓋好,將老人推走了。白潔掙脫開我的摟抱,又撲在了母親的身上。我把白潔抱起,她突然大喊一聲:“媽——”,昏倒在我的懷裡。我抱住白潔,示意太平間的工作人員趕緊將車推走。
金子昂先生阻止住太平間的工作人員,他將蓋在前妻臉上的白布單掀開,疊蓋在胸部,輕輕地說:“靈芝,我送你走。”說罷,他親自推起車子,邁開沉重而緩慢的腳步,向走廊盡頭緩緩走去。肇事司機跟在後面一起送老人去了太平間。
我把白潔扶到椅子上,按住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