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回憶之中,等醒過來的時候,自己還是跪在石碑旁邊。——她不能耽擱太久,她想,沙坡村的大馬車還在河下等著她呢。就她睡來的時候,風已經停下來了。而這種感覺,和往常日出到田間勞動時的感覺不同。似乎看到了春天,似乎看到一位新四軍女戰士的影子,並且還在精神上**上種下無法消磨和不會遺忘的**,那就是她和這位烈士的緣份。
我們所有的人有同一個母親:大地。假金根姬已經回到慈母的懷包裡。
她留一種革命的精神給這裡的窮苦人,也許她做的不錯。說到底,她如何攜帶真金根姬的資料,這件事情怎麼牽涉到真金根姬——可她早已原諒了她,留下的只是一種敬意。
……她們都是女人,都是新四軍戰士,都是外地人,而今還都共同使用一個名字——金根姬。
第二百六十八章、拜祭英雄(二)
依照朝鮮族的風俗習慣,金根姬點上蠟燭,一邊燒紙錢,一邊再親手分湯。然後,就是拿起那祭祀用的湯碗,澆潵在墳墓的周圍。那位烈士就會“狼吞虎嚥”吃起來。
金根姬突然說道:“咦,桌上好象缺點什麼東西。”
的確,供品是豐富的,吃的喝的有七八樣,全是朝鮮族的特色飯菜,全是金根姬親自做的,它們放在墓碑的周圍。這是一種天真的陳列。無論怎麼樣,對兩個女人來說,這裡總算有個溫馨而嚴肅的小家。這種類似奢華的雅緻,顯得幾分細緻,但極富情趣,將清貧一下子提到有尊嚴的高度。
“對了,忘記了拿一雙筷子來,俺來找一雙吧!”於是,她自言自語道。
這裡根本沒有什麼筷子,她從柳樹上折斷兩根柳條,象筷子一樣大小,用手剝去樹皮。然後,把竹籃子裡的抹布拿出來,擦了又擦,恭恭敬敬地,放在墳墓前。
“好了,戰友!本來俺是想帶些米酒給你的,可咱們是新四軍戰士不喝酒的……雖然你是光榮犧牲了,可屍骨還在,當地的老百姓待你不薄,說你是好樣的。……你呀!是**的好戰士,你沒有給俺新四軍戰士丟臉。可俺還是活著呢……難啊!……什麼日本特務,什麼日本人的慰安婦,什麼家鄉在朝鮮……想這些東西不如死喲……俺也死過好幾回了,也瘋過,也跑過……你放心吧,俺什麼都不想了……一生一世快過去了,不在計較——俺與朝鮮斷絕一切關係。”
金根姬在無形之中做出一個端酒杯的動作,她的身體晃晃悠悠,她沒有喝什麼東西,但好象是有點醉了。但她們兩個人沒有什麼酒,酒杯也沒有。頓時,大徹大悟。其實,在她的一生中,連一滴酒也沒有吃過,只見過男人們吃酒。
“好了,現在好了。……俺要和你說說話,這是最後一次……俺有生之年,是回不了朝鮮了,俺也會死在中國的。到那時候,俺就來陪陪你,咱們在陰間好好嘮嘮嗑——不談那些不高興的事兒,俺什麼也不想嘍。俺活一天,就高興一天,怎麼麼高興就怎麼活著,你說是不是?”
女人們談論過青春,又談論過死亡,必然要談論愛情。
討論著這個陳舊的題材,重複著那些被人時常講述的往事。不談論這些東西,就算不上知心的戰友。在西陽身出霞光柔和惆悵,使得討論顯得溫和,使得性靈裡浮著一種惋惜意味。
“在部隊的時候,我們的團長章成長是支援女兵談戀愛的,可那個時候,俺沒有多想這些。……現在想起來了,你也有心上人吧!那是好事情。”
“愛情”這個名詞不斷被人番來複去地搬弄著,有時被一道具洪大的男子聲音說出來,有時又被一道清脆的女性調說出來,她就在這位烈士的“床前”,象天堂一般的客廳裡飛翔,象幽靈一般在大地上盤旋往復。
“唉……不怕你笑話,俺也愛過一個男人,那是真愛,可俺不敢相他表白,”說道這,她轉過身來,望一望墳墓。“他就是查士榮大哥,俺的救命恩人……他在懷遠縣郭剛集住,也是單身漢……她呀!每年都要給他做兩套衣服,每年哪都會找人捎給他……唉!好幾年不見面了,都是苦命人,沒緣分嘍!噢……不說了,俺要儘快的回到安灌公社去,俺在高陸大隊,沙坡生產隊住。俺呀!是搭順風車過來的。有機會俺再來看你……唉!老了喲,走不動了。”
這時候,金根姬意識到,自己不只是一片仰風鼻息的葉子,已經感覺到會和犧牲的戰友一樣,留在淮北這片平坦的土地上。
此時、她挎著竹藍子,打算要回去了,打算儘快回去。在渦河下游黃碾盤碼頭,有沙坡生產隊裡的馬車一直在等候她。如果再不回去,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