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廷議的事一五一十向兩人說了。
文祥雖然是滿人中的英傑,不過思慮問題一向較慢,奕反應倒是極快,當下先是吃了一驚,然後便是大怒:“我這皇上四哥好生糊塗,那張某人如此行事,其實已經不將朝廷放在眼裡,說是兵變,其實相隔不過半日此人就已經到舒城之內,若是預先不知,安能到的如此之快?舒城之變。他連滿人親貴,提督、巡撫都敢擅殺,說是沒有造反,其實不是與造反無異?若是這會子還在姑息養奸,以後誰還把朝廷放在眼裡?”
桂良跌足嘆道:“正是此理,正是此理啊。這張華軒連一個過路的縣丞都要收買,幾年下來在外頭做官的只要路過淮安,有幾個沒有收過他的好處?京城裡頭,大到尚書侍郎。小到主事御史,冰敬炭敬什麼時候怠慢過,這麼著,再加上著書立說,印書邀買文名於天下,現在普天下誰提起他來。不是叫一個好兒?這樣的邀買人心,還有淮軍為羽翼,還挖礦造船的不安分。這樣一個人物,豈不就是咱大清地曹操!偏生皇上聽那個肅順的,肅順此人,才幹能力均是有的,就是度量不足,太過剛愎,而且處事大有天真之處,因信著曾國藩,便總是覺得那張華軒與曾國藩是一流人物,漢人中可倚靠的。再加上和咱們不對,這奪權一事偏又是出自咱們的謀劃,皇上事先沒有和他商詢。他早就不滿,舒城的事出來,偏張華軒又給了朝廷一個臺階下,朝廷又覺著現下對付他有些吃力,兵力不足又沒有錢糧。就這麼著。今兒議定先不做處置,這可不是太過糊塗麼。一個革職留用的處分。就足把朝廷兩百年所立威信盡數丟光,日後天下離心,就是一百個肅順的腦袋也不夠砍的!”
桂良倒也不愧是在道光年間就外放巡撫地滿人英傑,寥寥數語,就把肅順與張華軒兩人刻畫的活靈活現,文祥與奕二人如果不是也愁腸滿腹,當真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桂良發過牢騷,好象全身的勁力都使光了一般,頹然倒在椅中,撫摸著頭皮不語。眼見桂良如此,奕也極是無奈,他現在已經奉旨重回上書房,身上的官職被扒了個乾乾淨淨,起因是其生母病逝,因有養育咸豐的恩德,在其逝世之後,奕前往請示咸豐,要給自己母親上太后尊號,結果咸豐只是不置可否的“哦”了一聲,奕也不知道是不知其意,還是故意為之,索性就當咸豐地哦是答應了,他是親王領班軍機,立刻便回去擬旨明發,結果因著此事惹動咸豐大怒,把他的軍機大臣都統宗正各職剝了個乾淨,現下唯有還有的身份,便只是道光地皇子與親王了。
其實以奕的機靈勁頭,原本是知道自己的皇帝兄長看自己個不順眼,所以該當事事韜晦,結果畢竟現下才二十三歲,正是年輕氣盛的當口,再加上是其生母病逝,傷痛之時舉止失措在所難免,這才倒了大黴。按說現下他正是韜光養晦的時候,無故被斥,而在他領班軍機的時候,全國形勢大好,現下這一年又是局面崩壞,京師之中早就有人傳言是皇上不能容人,自己個親弟弟也容不下,好端端的辦事親王遭了斥退,所以弄的局面大壞。只要這股風潮越來越壯大,咸豐起復他是必然的事,如果這會子在張華軒的事情上強出頭,而奪權一事原本就是他地謀劃,結果事情辦砸了正好由別人頂缸,若是再出來說話,委實是不太明智。
奕想及這一點,不免得面露難色,若是在以前,以他的身份地位咸豐本人也要忌憚幾分,肅順更加不必提,今日廷議若是他出事之前,一定會力主彭蘊章之見,不論南方如何,也不論有多少困難,立刻先罷斥張華軒官職,責令其到北京來領罪,若不至,則明令討伐,雖然張華軒在淮安等地經營很久,不過奕相信以現在淮軍分成幾部的形式,而且揚州等地並不受到張華軒地直接控制,如果斷然進討,張華軒調動不靈,根本失陷,淮軍再能打,也是無本之源了。
只可惜現下他已經失勢,而且肅順得勢,況且以奕的見識,當然知道不可能是肅順一人就能一手遮天,今天的事說來說去,不過是朝廷因為局勢突然變壞,生恐惹惱了張華軒這樣的地方軍閥,說白了,就是朝廷慫了。
奕的難處不但他自己曉得,就是桂良與文祥也是深知其難,皇帝四哥不信任他,肅順一夥排擠,而且剛剛獲罪不久,正是得該挾著尾巴做人地時候,貿然出來說事,不僅無效,反而會獲罪,奕自己可能還無事,如桂良文祥這樣地嫡系,也必定會受到牽連。
桂良與文祥也是相視苦笑,半響過後,文祥方道:“緩一緩也好,朝廷總制全域性,這張華軒以淮安一府之地,又能鬧出多大花樣來?況且這一次朝旨一下,淮安地方已經奉命查封他的工廠產業,徐州也封礦,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