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笑一笑,對我點頭,“是,足以應付。”
我並沒問他為何接到邀請,來這裡的人分明都是有錢人士,上流階層。每個人都有一點秘密,我會等他告訴我。
甫一入場,我便灰溜溜找個角落裝透明。
孟斯齊挑好食物,將盤子遞給我。
他無奈對我說,“你大可放輕鬆一些,不必拘謹。”
我叉一口食物放進嘴裡,瞪他一眼,怨他沒有大力提醒我,叫我自以為是,現在可好,處境這般尷尬。
“我怕他們將我當做侍應生。”
“不知是誰剛才滿不在乎,還對我說,足以應付。”他促狹的看我。
我頓時沒了底氣。
“不必管我,食物與美酒足可叫我放鬆。”我嫌棄似的趕他走,“你且去忙你的。”
他明瞭的笑笑,似乎看穿一切,愈發叫我喪氣。
“你可放開胃口,這裡的女人忙著減肥,男人忙著交談,所有食物形同虛設,不必為主辦方節省。”
嘖,孟大醫生也會揶揄別人。
孟斯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西裝革履華服香肩之間。
我坐在一旁吃得不亦樂乎。
我對這樣的場合並不陌生,小時候家裡開宴會,傭人會為我套上小禮服,然後母親領著我下樓,讓一堆陌生的人捏我面頰,稱讚,“好可愛的孩子。”
不過母親過世之後,家中再也沒有歡笑。
想起往事,我心頓時又鬱郁,一時失了胃口。
眼睛下意識的在人群中來回搜尋,只有他能讓我安心。
卻不意看到一張臉。
我以為是錯覺,閉起眼,再睜開。
仍是那張臉。
是夢境裡的那個小小少年。
剎那間我被釘在回憶裡,渾身一動不能動。
周圍的聲音似隔著一掛瀑布,自我耳邊嘩嘩流走,腦海最深處有個聲音大聲朝我喊:快逃快逃,快逃!
但偏偏動彈不得。
他與紅色禮服的女子談話,手裡拿著一杯酒,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有侍者走過他身邊,他輕輕側身,把手中高腳杯放入托盤。
然後他輕輕抬起眼,視線恰好掃到我這邊。
那雙鷹一樣犀利明亮的黑眼睛。
他看見我!
剎那間感知恢復,我霍的站起來。
他撥開人群朝我走來,行動間似帶急切,眾人漸漸看他。我站在那一角卻倉皇如過街老鼠,臉色蒼白,手指都輕輕顫抖。
我都不知道我竟這麼怕他。
他過來做什麼?再來對我說一遍,裴即玉,我不要你了?
我滿是惶惑,我對自己說,裴即玉,快跑呀,不要再給他傷害你的機會。
可是兩隻腳偏偏邁不動步。
“即玉?”一個聲音輕輕響起。
我大夢初醒似的轉過頭,看見孟斯齊關切的臉。
霎時如蒙大赦,抓緊他的袖口,“我們走。”我幾乎是在哀求。
他一怔。
那邊leo已經近在咫尺。
“那麼我先走。”
我等不及他回答,欲轉身。孟斯齊抓住我,他說,“我們一起走。”
我鬆口氣,與他兩人急急離開。
我聽見有人在我背後大聲喊,“裴!”
我沒有回頭。
不要回頭,否則與往事重逢,教你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不忘
坐樓梯直接到地下停車場。
孟斯齊找到他的車,我站在車邊,滿頭是汗,渾身無力。
孟斯齊開啟車門,欲扶我上車。
我卻剎那全身僵硬,我看見對面站著一個人,那是何厲。
他眼神冰冷冰冷,他開口喊我,“裴即玉。”
今日出門前應先看看黃曆。
今天是我的災難日,想要努力忘記的人一個個跳到我面前,逼我與之相對。
我願重新開始,可惜往昔不肯輕易放過我。
何厲朝我和孟斯齊走過來,堪堪停在我們幾步之外,定身,盯住我倆。
他似比半月前瘦了,面孔發青,彷彿長久沒有休息好。
他看看孟斯齊,再看住我,譏誚說,“我說你怎麼捨得離開我,原來傍上孟家大少爺。”
我開不了口。
他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侮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