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寵站在吳郡城樓上,看著被沖天大火灼燒得變形的殘垣,不禁深吸了一口氣,這是故鄉的氣息,雖然空氣中飄來陣陣的焦味,但卻絲毫都不能減少高寵的感受。戰爭帶來的破壞作用是如此的巨大,可以讓富庶的城鎮轉眼間化為一片焦土,可以讓無數安逸的家庭妻離子散。不過,高寵相信,只要能儘快的平息戰亂,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只可惜了吳郡這樣一座好好的城池,被孫權那小子一把火給燒了!”年輕的驍騎都尉丁奉跟在高寵的身後,一臉的惋惜,昨日攻破吳郡時,他第一個爬上了高高的城樓,看到的卻是一幅荒涼殘敗的場景。
高寵眼神清澈,如丁奉一般的迷茫以前他也有過,那是在皖城兵敗的當口,但在經歷了痛徹入骨的失敗後,高寵更加明白有些事是人所改變不了的,有些遺憾必須自已看開了才可以。
這一刻。
高寵目光中透著徹悟,他眺望著城外的焦土,大聲說道:“承淵,你看那城外那一塊即將收割的稻田,雖然被火燒得一片焦黑,但用不著多久,又會有茁壯的嫩苗從地下長出來,戰火雖然無情,但只要我們認真去重建,就一定能還百姓一個安定詳和的生活。”
“寵帥——!”丁奉略卷的鬍鬚還帶著絨毛,在戰場上凜然無懼的他聲音裡充滿了敬意。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城樓上,悠揚的笛聲響起,這是徐庶在擊節而歌。
在徐庶蒼勁的歌聲中,高寵屹立的身影如山一般堅定,丁奉心頭一陣激動,脫口而出說道:“寵帥,你知道我們這些小卒一直在想什麼嗎?”
高寵轉頭,輕拍了一下丁奉的肩膀,問道:“承淵,你是我軍中最出色的後起之秀,你告訴我,士兵們心裡最渴望的是什麼?”
丁奉驕傲的大聲道:“奉出身庶民,寵帥亦曾為伍卒,自然知道我們小卒的心思,如果要說有什麼能夠讓我們用命來換取的話,除了尊嚴和榮耀外,沒有其它,以前寵帥做得到的,我相信以後所有的將士也一定能做到。”
高寵看著丁奉那一張充滿朝氣的臉龐,恍然中那個意氣風、捨生決死的自已似乎又回來了,又鮮活的站在面前,很久了,揚州刺史的身份、數萬兵卒的統帥,已逐漸讓高寵遮起了偽裝,生疏了原來的率性。
聽著丁奉的話,高寵輕撫了一下光滑的城垛口,若有所思道:“承淵,在你的心中,寵帥還一如以前嗎?”
丁奉不假思索的大聲道:“寵帥,在丁奉的心中,你永遠是最值得尊敬的人,沒有你,我丁奉還不過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小卒,也許現在都已經喪命沙場了!”
高寵微微一笑,目光誠摯道:“承淵,你現在取得的一切都是用自已的努力換來的,我只不過是需要有人肯定你的成績,而適時出現的那個人罷了!”
正說話間,城階上一名兵卒快步蹬上城頭,朝著高寵報道:“寵帥,城下有一個叫張溫的人說要見你。”
高寵心念一動,張溫這個名字好生的熟悉,只是到了嘴邊又記不起是何許人也了。
“這幾日有好些個曾被孫策任用的人趕著來投奔,這個叫張溫的沒準也是一般。”丁奉嘟囔道。
“原來是他!”被丁奉話語一引,高寵忽然間憶起張溫就是吳中四姓中曾與6、顧、朱三家齊名的張姓子弟,他的父親張允在吳中一帶也算得上是甚有名望的人物。
當初張允父子沒有與6遜、顧雍、朱桓一道西行投奔高寵,是出於不願放棄既得利益的考慮,今日張溫來求見,恐怕也是出於同一目的。
一抹諷色從高寵臉上稍縱即逝,高寵頓了頓,吩咐道:“你去傳話,讓他等一下,不——,我這就下城去迎接他!”
原本有意向張溫顯示一下威儀的高寵轉念一想,吳郡初定,有一大批有才能的孫策舊屬需要安撫,一個張溫算不得什麼,但一百個“張溫”卻是治理江東的支柱,如果對張溫禮遇的話,不僅可以迅安定吳郡的局面,更可以起到良好的示範作用,讓那些動搖不定的人投靠到自已這一邊來。
從城上居高臨下望下去,張溫的身影顯得單薄而渺小,秋意漸涼,張溫身上的衣衫卻還是夏天的單衫,一陣寒風從城門洞吹過,讓他情不自禁的縮緊了脖子。
“是惠恕嗎?”高寵快步下階,邊走邊喊道。
“大人還記得?”聽高寵突然間叫出自已的表字,張溫有點受寵若驚。
高寵嘆道:“怎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