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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且流淚說,“左寧南是我老柳知己,我曾託藍田叔畫他一幅影像,又求錢牧齋題讚了幾句,逢時遇節,展開祭拜,也盡俺一點報答之意。”這是把他知遇左良玉作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交代了一筆。

左良玉起兵武昌,順流而東下,綿亙二百餘里,軍勢很盛,但軍紀很差,左良玉衰老,憂憤交加,病死軍中,臨死前對部下們說,你們守衛疆土為國效忠是上策,緊守一方待時而動是中策,解散軍隊各自流亡是下策。左良玉兒子左夢庚率軍繼續東進,馬、阮調黃得功將軍前來抵擋,劉澤清劉良佐二將也丟下北面防守,率軍前來合圍,結果左軍全面潰散,而北兵趁虛而入,連夜渡淮,圍住揚州,南京震恐,萬姓奔逃,南京小朝廷也隨之逃亡。黃得功得知這一結果,悔恨不已,自刎而死。孔尚任以第三十七出《劫寶》描寫了這一不堪的情況。

左軍潰散,柳敬亭留在軍中的個人財物隨之失去,更重要的是,在明末那樣大形勢下他被捲入時事而作的一切努力也付之東流,其悲傷與失望可想而知,孔尚任在《桃花扇》結局時對他的這種悲傷與失望作出的描寫是合理的。

清軍揚州屠城,史可法殉難,南京瓦解,馬士英阮大鋮等官員降清,錢謙益、王鐸等文人降清,百姓們焚燬馬、阮府邸,從獄中放出所謂太子,情況混亂到了極點,而清朝卻逐步確立。這時的柳敬亭還能做什麼呢?他確實只能像孔尚任《桃花扇》中所寫的,暫且做一個隱者。

當左良玉軍順流東下時,與馬、阮政治破裂,柳敬亭一時需要隱起來,是可以理解的。僅小柳敬亭十歲的詩人顧開雍於順治七年在淮浦遇柳敬亭並聽他說書;寫下的詩中有這樣兩句,“欲烹食其侈得意,柳生夜逝還漁樵”,說明確曾有馬、阮要搜捕柳敬亭這回事,柳敬亭半夜逃走,隱於漁人之中。這情況大約還是柳敬亭親口告訴顧開雍的。孔尚任《桃花扇》中寫柳敬亭隱於漁,卻也是有據的了。

局勢稍安之後,柳敬亭也就只有重操舊業,說書為生了。在詩人筆下,總是寫著他的悲劇性:“天寶尚存遺老在,何堪白首說興亡”(清初詩人梁清標詩句)。

第六部份 窮不墜志 松柏其堅

柳敬亭遭逢明亡之變,可以說,一切落空,於是,如《桃花扇》所寫不可避免過了一段隱居避禍的日子之後,就出來重操舊業。有人問他,你如今一文不名,怎麼辦?他說,“吾在盱眙市上時,夜寒藉束稿臥,扉履踵決,行雨雪中,竊不自料以至於今。今雖復落,尚足為生,且有吾技在,寧渠憂貧乎?”真是雖“再貧困而意氣自如”,並且“晚節尤進”,活得很硬朗,書也說得更精彩了。於是一路又到了蘇州。吳偉業《柳敬亭傳》中的這些記載,為《道光泰州志》所採。

黃宗羲對柳敬亭有著士大夫的某種偏見,他作的《柳敬亭傳》主要只言敬亭之技,稱柳敬亭為“倡優”,是“市井”之人,對左良玉引柳為腹心,很不以為然,“不亡何待乎”,簡直把左良玉之敗也歸到柳敬亭頭上來,這簡直有失公允了。但黃宗羲對柳敬亭的藝術,確實推崇得很,可以說,要不然,他就不會作這篇《柳敬亭傳》。他寫道:

“敬亭既在軍中久,其豪猾大俠,殺人亡命,流離遇合,破國亡家之事,無不親身見之,且五方雜音,鄉俗好尚,習見習聞。每發一聲,使人聞之或如刀劍鐵騎,颯然浮空,或如風號雨泣,鳥獸悲駭。亡國之恨頓生,檀板之聲無色。有非莫生之言所可盡者矣。”

黃宗羲認為,柳敬亭的說書藝術,是莫後光所不及的了。這個評論是對的。

吳偉業,號梅村,大詩人,比柳敬亭小二十三歲,崇禎時做過東宮侍讀,南京國子監司業,南明亡後,屏居鄉間十多載,絕意仕進,後迫出為清朝秘書院侍講,遷國子祭酒,藉口母喪而歸,常以仕清為恨,死囑著僧衣,而不著清服。

黃宗羲,號梨洲,大學者,也比柳敬亭小二十三歲,為東林子弟首領,與草《留都防亂公揭》,以攻阮大鋮,後遭阮大鋮逮捕,南明亡後,曾抗清,後返里,專意著述。舉“博學鴻詞”,薦修明史,皆力辭不就。

可見,吳、黃都是有節氣,有學問的人,二人只是在對柳敬亭的認識程度上有所不同。

柳敬亭重操舊業,江湖說書,足跡頗廣,回過泰州,到過江都、揚州,到過蘇北淮浦,到過蘇州,到過常熟,到過鬆江,這都有詩有文可據。

柳敬亭重出說書,大約開始於丁亥春冬,即1647年3月間,見於龔鼎孳《贈柳敬亭文》:“丁亥春冬,相從於桃葉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