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趕走幾個無賴潑皮,如今孫飛虎是頗有陣容,住持也對他無可奈何。最後,還是崔夫人自己拿定了主意,派了一個可靠的家人隨孫飛虎軍師去見孫飛虎,傳話說:“小姐新承父喪,尚未服滿孝期,不便議婚,請‘將軍’改期再來迎娶。”孫飛虎一聽甚嫌羅嗦,而一旁的軍師提醒:“此說甚有道理,將軍不妨等些時日,反正來日方長,宜從長計議。”孫飛虎念這次要搶的姑娘不但才貌雙全,又很有身份,並不想象以往一樣糟踏之後就拋棄,而是打算長期留在身邊侍奉自己,所以也就不便一開始就把情況弄得太僵。於是讓崔家家人帶話回去:“留些時間給小姐盡孝道,半月之後再來迎娶。”孫飛虎等又怕其中有詐,答應放寬時限後並不撤兵,而是在普救寺四周駐紮下來,準備就地等上半月。
寺院內,急壞了崔氏一家。柔弱的鶯鶯小姐從未見過這等陣勢,這關頭,除了對著母親悲哭不止外,再也沒有其他辦法。這時,一切擔子都壓在崔夫人肩上,她極力地冷靜下來,冥思苦想,知道靠自家的力量無論如何是解不了圍的,最後只好命家人召來寺中所有的僧人和住客,對眾人說:“如果有誰能設法解救我家危急,事成之後必以重金相酬,若是年貌相當者,以小女鶯鶯下嫁為妻!”當時,她許下如此重諾,完全是出於無奈,情急所迫。
真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崔夫人許以嫁女,並非誠心,而站在眾人之列的張君瑞,此時正苦於有情無緣,聽到此說,無異於給了他一劑興奮藥,心中又萌生了希望之火。正好與張君瑞有莫逆之交的白馬將軍此時駐守在附近不遠的地方,手下有數千精兵,對付毛賊孫飛虎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於是,張生當即寫下一封告急書,差崔家一位能幹的家人連夜送出,很快就搬來了白馬將軍,不待大動干戈,就趕走了孫飛虎的烏合之眾,並擒殺了孫飛虎。解圍之後,相國夫人設宴酬謝了白馬將軍及眾將土,當然也沒忘了把張君瑞讓到上座。
酒宴上人多聲雜,自然無法提起事前的許諾。待白馬將軍帶兵返回駐地後,張生仍留在崔家客廳中品茶,似乎在等待著什麼,遲遲不提告辭之言。崔夫人當然不好冷落他,只是左一言、右一語,不斷地表示感激之辭,卻並不提及許婚之事。
張生心中暗急,又不便先開口,時間就在漫不經心的寒喧中溜走。待感激的話說過數遍之後,崔夫人沒話找話問起張生的家世故里,這一問竟問出瓜葛來,原來張生的母親鄭氏是睦州刺史鄭濟之女,而眼前這位相國夫人是她的親妹妹、張生的嫡親姨母,不用說崔鶯鶯也就是他的小表妹了。為何姨表之親竟互相不認識了呢?原來相國夫人嫁給崔鵬後,崔鵬官職不斷遷升,最後到京城做了相國,而張生的母親嫁給他父親後,家道卻不斷下落,最初還在地方為官,後因政事牽連,竟閒賦為民。姐妹兩家家境相差愈來愈遠,姐姐不願高攀,妹妹也怕自家夫君官場上受連累,再加上戰亂頻頻,兩家已是多年失去連繫,張生與鶯鶯姨表兄妹也從未媒過面。
崔夫人見是親外甥相見,就命紅娘叫來被她安置在樓上的鶯鶯,讓她見過表兄。一會兒,鶯鶯輕輕下樓來,只見她淡掃蛾眉,眼中含喜含羞,纖腰微擺,好比新荷臨風,她端莊嫻雅地過來以禮見過表兄,秋波盈盈似語,卻始終沒說一句話。
張君瑞正暗自欣喜可以親上加親之際,崔夫人卻悄悄拿定了悔婚的主意,一是考慮到張生家境貧寒;二是張生自己又無功名,若將女兒嫁了他,自己母女二人後半生就沒有權勢可依靠了。因此她只是細述親戚之情,絕口不談婚事。張生漸漸感到失望,察覺到姨母有反悔之意,而他自己又礙著情面,不敢斗膽提出,敘談到深夜後,只好悻悻地離去。
回到自己房中,他愈發無法釋懷,鶯鶯的影子不斷縈繞在他心間,令他食寢不寧,行止無心,終於憂思成疾,病倒在床上。
張生得病的訊息傳到了崔家,頗有靈性的鶯鶯似乎猜中了他的病因何起,於是派紅娘前去探視。紅娘穿花拂柳來到張生房中,並不說安慰之語,只是笑容可掬地遞給張生一方詩箋,只見上面寫著: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
拂牆花影動,疑似玉人來。
這幅詩箋不啻就是一帖仙丹妙藥,正中張生的病根,看過詩後,他的病彷彿一下子全消失了,從床上一躍而起,感激地對紅娘道:“請回復小姐,今夜定踐約而來。”紅娘走後,張生喜孜孜地盥洗打扮,然後坐在書桌前,等待著夕陽西墜、明月東昇,心中就象有一面鼓一樣呼呼敲響,恨不得還高掛在頭頂的太陽轉眼就落到山後去。
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