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人道觀後,幼薇把滿腔愁情寄託在詩文上,寄託在夫君的到來上。而李億把魚幼薇寄養在咸宜觀,本意也是要尋機前來幽會的,卻無奈妻子裴氏管束極嚴,裴家的勢力又遍佈京華,李億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從不曾到咸宜觀看望過魚玄機。魚玄機朝思暮想,了無李郎音訊,只有把痴情寄付詩中,又寫了一首“寄李子安”:
飲冰食藥老無功,晉水壺關在夢中;
秦鏡欲分愁墜鵲,舜琴得弄怨飛鳴。
井邊桐葉鳴秋雨,窗下銀燈暗曉風;
書信茫茫何處向,持竿盡日碧江空。
詩每寫成,都無法捎給李郎,魚玄機只有把詩箋拋入曲江中,任憑幽情隨水空流。唐朝道教盛行,著名的道觀多成了遊覽勝地和交際場所,許多才色稍佳的女道士便成了交際花。然而,咸宜觀因一清道姑品性嚴謹,格守規矩,所以一直保持著一分清淨的局面。觀中客人了了,李億當時就是看中這裡的清淨才把魚玄機託付到此,如今,魚玄機也就只有守著寂靜,與道友為伴。
三年時光默默流走了,一清師父年老力絕,溘然長逝,另一位與魚玄機年齡相仿,朝夕為伴的彩羽道姑,竟跟著一位來觀修補壁畫的畫師私奔了。咸宜觀中,就剩下魚玄機孤零零的一人。就在這時,她又聽長安來客說起,她日夜盼望的李郎,早已攜帶嬌妻出京,遠赴揚州任官去了。這一訊息對魚玄機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她覺得自己被人拋棄,空將一腔情意付之東流。這一連串的打擊,使魚玄機痛不欲生,一改過去潔身自愛的態度,索性放縱起來,讓自己亮麗的才情和美貌,不至隨青煙而消散。於是,在冷冷清清的咸宜觀中,她深夜秉燭,寫下了一首後來傳誦千古的“贈鄰女”詩: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
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這首詩不啻就是她人生的分水嶺,在此之前,她是一個秀外慧中,痴情萬縷的賢淑才女;從此後,她看破了人間真情,只為享樂縱情極欲,變成了一個放蕩冶豔的女人。
魚玄機在咸宜觀中陸續收養了幾個貧家幼女,作為她的弟子,實際上是她的侍女,她開始過一種悠遊閒蕩的生活。觀外貼出了一副“魚玄機詩文候教”的紅紙告示,這無疑是一旗豔幟,不到幾天工夫,訊息就傳遍了長安,自認有幾分才情的文人雅士、風流公子,紛紛前往咸宜觀拜訪魚玄機,談詩論文,聊天調笑,以至昏天黑地,魚玄機的豔名也就越傳越廣。
咸宜觀中,魚玄機陪客人品茶論道,煮酒談心;興致所至,遊山玩水,好不開心;遇有英俊可意者,就留宿觀中,男女偷歡。從她的一首“道懷詩”,就頗能體現出她此時的生活景況:
閒散身無事,風光且樂遊;
斷雲江上月,解纜海中舟。
琴弄蕭梁專,詩吟庚亮樓;
叢篁堪作伴,片石好為籌。
燕雀徒為貴,金銀志不求;
滿懷春綠酒,對月夜琴幽。
繞砌皆清趣,抽簪映細流;
臥床書刪遍,半醉起梳頭。
魚玄機正值二十出頭,既有少女的嫵媚,又有成熟女性的風韻,再加上她的才華和風情,不知使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當時頗有她青睞的一個落第書生叫左名揚,她之所以鍾情於左名揚,只因為他那一派貴公子風範和堂堂的容貌儀表,都酷似昔日的丈夫李億。雖然她曾經忿恨過李郎的薄倖,但是內心中卻始終忘不了他;在左名揚踏進咸宜觀的那一剎間,她不由一怔。迷離中彷彿以為是李郎回到了她的身邊。於是,她對左名揚傾注了滿腔的柔情,完全以一種小妻子的神態對待左名揚,左名揚時常留宿在她的雲房中,共享雲雨之情。左名揚還曾寫下一首描寫魚玄機雲房情景的詩:
白鴿飛時日欲斜,禪房寧謐品香茶;
日暮鐘聲相送出,箔簾釘上掛袈裟。
這短短的二十八個字,雖然語意閃爍,但已可窺見他倆雲房中取樂的旖旎風光了。
除左名揚之外,與魚玄機來往密切的還有一位經營絲綢生意的富商李近仁。起初魚玄機根本不把這個腦滿腸肥的商人放在眼裡,但李近仁卻別有心計,不但常常在魚玄機面前竭力展示自己溫文儒雅,同時又向咸宜觀捐送了大量的錢帛,卻又不表現出對魚玄機有所希求的模樣。魚玄機慢慢地就被他的大度恢宏而打動,覺得他完全不是那種滿身銅臭味的商人,於是也就心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