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調皮,貪戀玩耍,不願讀書,不知捱了父親和老師的多少板子。記得入學的第一天,老師問我,‘你今年幾歲了?’你們猜我是怎麼回答的?我說,‘我爸給我買了一個兔兒爺。’”
幾句話引得阿氏兄妹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不為別的,就為了裝傻不上學。”朱紹文吃了一口菜接著說:“不知怎麼,我這人竟有點偏才,剛剛唸了三本書,就學會對對子了。教我的老師愛喝酒,但是怕老婆,常常因為醉酒挨師孃的罰,夜晚把他轟出門去不讓回家,弄得老師只好與街上打更的更夫為伴。一天,老師讓我替他打酒我沒去,他便當眾給我出了個上聯難為我,故意想尋個由頭打我,他說:‘一盞燈,四個字,酒酒酒酒。’你們知道,酒鋪的幌子是個四方燈,每面兒都寫著一個酒字,我聯想到老師被迫半夜打更的事,於是就對了一個‘二更鼓,兩面鑼,哐哐哐哐’,老師聽了,竟然尷尬得五官都挪了位。還有一次,老師說了個‘雞冠花’的上聯,我對了個‘狗尾草’,一下把他高興壞了,便想借此在眾人面前露露臉,顯擺顯擺自己的能耐,第二天便把賦閒在家的一個老學政請了來。老師擔心我一時忘了答不上來,竟提前拔了一把草放在了書房的牆腳,他說:‘今日我即興出個上聯,雞冠花,有哪個學生能對呀?’他假裝巡視一番,就點了我的名,我卻有意想讓老師難堪,當眾丟一次人,吭吃半天不回答。老師真的急了,背對著老學政用嘴朝牆角那一把草努了努,以作提醒。我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我對:狗,狗……’老師心裡一塊石頭開始往下落,又努努嘴說:‘差不多,有那麼點兒意思了……’我沒容他把話說完,便大聲說道:‘我對:狗撅嘴!’”
話音剛落,阿彥濤一口酒噴到了地上,允歌也笑得迸出了淚花,一勁兒揉眼睛。
此間,已近亥正時分,不遠處,隱隱傳過幾聲更夫的梆鑼,三個人仍卻如相識經年的老友,意猶未盡,談興頗濃。倒是允歌看出朱紹文臉上已顯了倦容,率先站起身說道:“朱兄一路奔波,明天還有事情要做,早早歇了吧。大家都在一個京城裡住著,日後自然還會有相聚的機會。我最後再出一個上聯,作為今日的結束語,如何?”她凝思片刻,緩緩開口道:“君試聽,譙樓上叮叮噹噹幾更幾點?”
“我只願,華堂前說說笑笑一口一盅。”朱紹文與阿彥濤幾乎異口同聲地對道,唯一的區別就是朱紹文對的“我”,阿彥濤對的“吾”。說罷,二人默契地相視一笑,你攙我扶歪歪斜斜地走出了客廳。
這會兒,他們倆都有點兒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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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蟲兒第二章(1)
八月,正是東便門外大通河二閘一年之中最繁華最火爆的時光。早早的,即有城裡的商販、打把式賣藝的藝人匆匆趕過來,在那兩岸之上,搭棚的搭棚,擺場的擺場,叫賣聲、鑼鼓聲、絃索聲、歌唱聲,一陣高一陣低,打擂一般此起彼落,不知休歇。
“吃爆肚來,入口爛,佐料全,愛吃酸的多放醋,好吃鹹的多加鹽……”
“灌腸,灌腸,外焦裡嫩,蒜汁兒多多嘞……”
“倆子兒一碗喝粥了,一個大的油炸果嘍……”
“小豆紅棗,江米切糕!”
“白葡萄啊,郎家園的脆棗兒哎!”
唱大鼓的:“二八的俏佳人懶梳妝,崔鶯鶯得了那麼點兒的病……”
拉大片的:“您往裡頭再看呀,又一層,三月寒食到了清明,上墳來了一個小寡婦,一邊走著她就放悲聲……”鏘咚衣鏘衣咚鏘!
如此種種,喧囂連天,攪得河兩岸如同開鍋一般熱鬧。
大通河舊稱通惠河,屬於聞名中外、開鑿於公元前五世紀春秋末期的京杭大運河全程七段中的一段,系元朝至元二十九年(1292)由都水監郭守敬主持修掘。河水自東南流入京城,全長一百六十里,江南的糧米、絹帛、南酒、果品、藥材、竹木器具等,透過漕運可直抵積水潭,因為清代以城東南的大通橋為其終點,故統稱大通河。河上築閘兩座,二閘便是其中的一座。
“二閘盪舟賞荷”是北京人秋日闔家外出冶遊最為得意的舉動。放眼看去,連片的荷葉鋪滿了河道的兩側,密密匝匝,擁擁攘攘,蒲扇大小的碧綠綠的葉子在太陽的映照下閃動著油一樣深沉的亮光,一支支白的、粉的、紅的、紫的亭亭玉立的花朵參差錯落地綻放著,又有無數高舉的花蕾,彷彿一群爭奇鬥豔的妙齡少女捋衣挽袖亮出的粉拳,爭相比試著各自的高低手段。幾隻黑背白肚的“老婆子”鳥從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