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給陳舒喬把帽子拉好。
“我爸哭的可傷心了……”她問李慧,“你知道為什麼嗎?”
李慧遲疑了一下,問:“是你媽……?”
陳舒喬樂了,是那種帶著點嘲諷和不可思議:“原來我也是這麼想的,後來我才知道,是他,是他喜歡上了別人——知道嗎?他說他愛上了別人,讓我媽放他自由。”
“他說他從來沒愛過我媽。他說其實這些年都是錯誤。要這麼說的話我也是個錯誤——要沒有我他早自由了吧?”
“我媽打發我來住校,讓我好好學習準備高考。她說這些破事兒和我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呢?看著我爸哭我可憐他,看著我媽難受我又恨他。”
“要是沒有我多好?他們就像陌生人似的永不相見,怎麼都好……”
陳舒喬一句一句慢慢地說著,雪越下越大,隨著風翻卷著飄到平臺上,她們身邊已經積了一層雪花。
“別這麼想。”李慧說,“你媽說的對,這不是你能管的。”
不能管也管不了。家庭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但愛情也從來不是三個人的事。
“我知道。”陳舒喬說,“我長大了,領了身份證就算成年人了。他們對我沒有義務了,就隨便折騰吧。”
“他們不會不管你的,他們是你至親至親的的人,和你是不是成年,對你有沒有義務沒有關係。”
“得了吧。我知道。”陳舒喬隨手把身邊的雪攏成一小堆兒,又噗地拍散,“從他們第一次吵架我就開始想了。他們原先還顧忌我,不當著我的面吵。房子就那麼大,真以為關個門我就聽不著了?現在是都攤明面上了,也顧忌不著我了。我覺得也挺好,現在我住校,大家各顧各的。他們給我生活費就行了,然後我上學,工作,呵呵……你看,這不就結了嘛……”
李慧看著陳舒喬,原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變了。這種變化是一點點的,以至於在最開始李慧並沒有注意到。她以為她是隨著年齡和課業的增長而變得成熟了、穩重了,而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她錯了。那種樂觀直爽的生機勃勃是真的消磨殆盡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所謂,是一點點憤世嫉俗和玩世不恭。
“舒喬,不是這樣的。”李慧心疼地握住陳舒喬冰涼的手,“等過了這段兒你也會發現,你的爸爸媽媽,他們從來都在你身邊,無論將來他們怎麼選擇,你都是他們最重要的人。^/非常文學/^只是現在,暫時很忙,忽略了你。”
“也許吧,將來的事兒,誰知道呢。”陳舒喬靠到李慧肩膀上,“慧慧,謝謝你。”
“你……怎麼早前不跟我說?”李慧和她肩靠著肩,把陳舒喬的手拉到胸前,用圍巾包住。
“說啥啊?說了也沒用。你能勸他們別打了?呵呵,連我姥姥姑姑她們都不管用……”
“我能聽你說,總比你自己憋在心裡強。”
“我沒憋著。這不是和你說了嘛。”
“嗯。”但你說的太晚了。李慧心裡說。
李慧知道,陳舒喬從小就一路順風順水,這種沒有逆境的生活讓她不願相信家裡的變故,寧肯把它深深的藏起來,假裝它不存在。直到有一天,家裡的事情再也無法挽回……怎麼就把那個熱情爽朗的,如春日般暖人的陳舒喬弄沒了呢?疼到丟了原本的自己,那該有多疼?
這個冬天來得有點兒早。李慧剛過完生日,正正經經地滿了十六歲了。她今年的生日過得很草率,因為李爺爺正住著院。
李爺爺李奶奶雖然退休了,但單位每年都組織體檢。春天體檢一切正常,除了有點兒輕度的膽囊炎之外,哪兒哪兒都挺好。連藥都不用吃,注意少吃油膩就可以了。可到秋天之後,李爺爺就開始胃口不好。李奶奶做什麼都吃不下去,很快瘦了一圈兒。李愛黨在軍工廠上班,離著孃家近,三天兩頭回家一趟。不顧李爺爺的反對,直接讓劉寶剛開著車拉李爺爺去江遼一院。劉寶剛這兩年在聯貿商廈做電子產品零售,生意火的不得了,年初剛買了個小麵包車,免費送貨,這服務一出,生意更好做了。
這次體檢全家都沒當成大事,一是春天才檢查的,啥事沒有,二是按李爺爺講話,不疼不癢的,可能就是有食火了,胃口不好。但檢查一出來,李愛黨就傻眼了。肝癌,中晚期,發展很快,位置特殊,不能手術。
李愛黨抖著手把化驗單藏到懷裡,直奔醫院大門口的公用電話亭。
“愛國,你回來……”一句話,李愛黨就泣不成聲,好不容易說明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