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做什麼,我為何要告訴芳準?他能幫得上什麼?”
胡砂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輕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是青靈真君做的吧,你我既然都是被他拉到這裡,這件事你應當告訴我。”
鳳儀冷笑了起來:“告訴你又有什麼用?你能幫忙廝殺妖獸,還是能阻止夜夜離魂?你這種粉紅小女孩兒,腦子裡想的只有男女之情,我便說了,你會放在心上麼?”
胡砂沒有被激怒,只淡淡說道:“那你現在告訴我是怎麼回事,請你說給我聽。”
鳳儀搖了搖頭,轉身走到門邊,將大門推開,冰涼的海風一下子灌進來,將帳子吹得搖曳飛揚。
“沒有什麼好說的,只是如今你也和我落得同樣下場,大家一起倒黴,我心裡倒比先前舒坦些。”
胡砂見他要走,不由急道:“二師兄!”
她是本能地將這三個字喊出了口,叫完忽然便有點後悔了。他哪裡還算得上是她二師兄!
鳳儀回頭朝她譏誚地笑了笑,道:“現在再來與我套近乎,是不是遲了?”
胡砂抿住唇,目中微有怒色。
鳳儀看著她,忽然嘆了一聲,說道:“不聽話的凡人,自然要懲罰。我十七歲入了清遠拜師,只過了短短十年的幸福日子。胡砂,那時候我和你是一樣的,對什麼都毫無防備,以為師父就是天,可以護我一生。然而這世上誰又真能照顧別人一生一世。四十五年……我已經有四十五年沒有安心睡過一覺了。那是什麼樣的滋味,你很快也會嚐到,到時候看你還能不能說些漂亮的大話。”
他抬腳走了出去,一面感慨:“胡砂,好好記著做夢是什麼樣的感覺,因為你以後再也體會不到了。”
冰冷的海風擦過她的臉龐,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想到他說四十五年不能睡覺,甚至忘了做夢是什麼,心中居然不知是怎樣的滋味。
天還黑著,夜還深,可她卻再也不敢閉眼,只怕一閉上眼,就要回到那個荒原裡,一個人與那群怎麼也殺不完的妖獸廝殺。
有那麼一個瞬間,困到了極致卻又不能睡,只能用牙使勁咬嘴唇,用劇痛趕跑瞌睡蟲。她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憤怒,不知是氣什麼。
想到鳳儀種種可惡瘋狂的舉止,真恨不得讓他死在自己手上。再想到他眼裡的疲憊,卻又難受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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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日光極好,撒在窗前案上,暖洋洋的。
鳳儀靠在窗前看書,寬大的袖子一直拖曳到地上。自從那晚之後,不緊不慢的人就變成了他,似乎再也不急著要水琉琴了,又好像對這個東西勢在必得,成日悠哉悠哉的——忍不住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胡砂已經累得快要出現幻覺,兩眼紅得像兔子。
十天了,她只要稍不注意闔眼打盹,下一刻就是站立在荒原上與一群妖獸廝殺。殺到後來,她已經麻木,哪怕是回到現實中,都覺得那股血腥氣纏繞在周身。
疲憊像沉重的包袱,越加越重,壓得她喘不過氣。
這不光是身體上的,還有精神上的極度折磨。
她覺得自己所有精神所有重量都壓在腦中一根弦上,岌岌可危,稍稍一點極輕微的刺激都讓她有發瘋的衝動。
鳳儀忽然合上書本,回頭笑道:“胡砂,還記得你剛去清遠那會,喜歡一個人躲在杏花林裡唱歌嗎?最常唱的那首叫什麼名字,怪好聽的,如今再唱一遍給我聽好不好?”
他是故意的,故意來撩撥她。
胡砂按捺不住暴躁的脾氣,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氣力來,狠狠地將枕頭砸過去,厲聲道:“你去死!快去死!怎麼還不死?!”
因為沒睡覺,枕頭根本拋不遠,撲地一聲掉在了地上。鳳儀像是沒見到她發瘋似的,歪著腦袋還在回想:“我記得歌詞裡有什麼滿懷離恨,故人何處也。聽著耳熟,是誰的詞?”
胡砂覺得腦中那根弦再也撐不住,噌地一下斷了。她痛苦地捧住腦袋,渾身發抖,帶著哭腔喃喃道:“我不行了……忍不住了……我要睡一會,就睡一會兒……”
鳳儀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床邊將她輕輕抱住,下巴抵在她發抖的頭頂,輕聲道:“好,你睡吧。二師兄陪你一起。”
胡砂沒命地掙扎著,她真的要瘋了,恨不能把眼前這人撕爛。
她張口就罵,自己也不知罵的什麼,無數惡毒的詛咒從她口中滔滔不絕地鑽出來,有些簡直刻薄之極。
鳳儀面不改色,只是緊緊抱著她,安撫地在她背上輕輕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