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先生,〃她回答道,〃您過去假裝出相信另外一種情形的樣子,一天天厚顏無恥地故意在我面前擺弄,這是適當的嗎?〃
〃是的,夫人,這是適當的,〃他急切地答辯道,〃如果以前我不是這樣做,如果我是另外一種做法的話,那麼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對您說了。而且我預見到——我與董貝先生相處的經驗比誰都多,有誰能比我更好地預見到呢?——除非您的性格顯得像他第一位恭順的夫人那樣百依百順、唯命是從——而這一點我是不相信的——〃
一個傲慢的微笑使他明白:他可以重複這些話。
〃我說,這一點我是不相信的,是的,我預見到,總有一天我們是會像現在這樣取得諒解的,而這種諒解是有益的。〃
〃對誰有益,先生?〃她輕蔑地問道。
〃對您。我不想說對我也有益,因為我警告過我自己,千萬不要對董貝先生進行甚至是有限度的讚揚(我能正直地進行這種讚揚),以免對一位懷有如此強烈的厭惡與輕蔑情緒的人說出任何沒趣的話來。〃他富於表情地說道。
〃先生,〃伊迪絲說道,〃您是他首要的顧問和諂媚者,您現在表白您對他進行'有限度的讚揚',甚至使用了輕蔑的語氣,您這是正直的嗎?〃
〃我是他的顧問,這不錯,〃卡克說道,〃說我是他的謅媚者,這卻不是。也許我應當承認我不是個毫無隱諱的人。我們當中許多人為了謀求自身的利益與方便,通常不得不表白一些我們實際並未體驗過的感情。我們每天都有謀求利益與方便的夥伴關係,謀求利益與方便的友誼,謀求利益與方便的交易,謀求利益與方便的婚姻。〃
她咬住血紅的嘴唇,但依舊用陰沉的、嚴厲的眼光注視著他。
〃夫人,〃卡克先生在挨近她的一張椅子中坐下,用極為謙恭、極為關切的態度說道,〃既然我是完全忠實地為您效勞的,為什麼現在我要遲疑不決、不痛痛快快地說呢?自然,像您這樣天賦卓越的夫人,認為把她丈夫的性格的某些方面加以改變,改造得更好一些,是可以做得到的。〃
〃對我來說,這不是自然的,先生,〃她回答道,〃我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期望或意圖。〃
高傲的、毫無畏懼的臉孔向他表明:她堅決不戴他所獻上的假面具,而準備不顧一切地暴露她的真實面貌;對於她在他這樣一個人面前會以什麼樣的面貌出現,她毫不在乎。
〃至少這是自然的,〃他繼續說道,〃您認為您完全可能作為妻子跟董貝先生生活在一起,既不服從他,同時又不跟他發生激烈的衝突。可是,夫人,如果您這樣想的話,那麼您還是不瞭解董貝先生(正如從那時以來您所已確信的),您不瞭解,他的要求是多麼苛刻,他是多麼高傲,或者,如果我可以這麼說的話,他已成為他自己高貴身份的什麼樣的奴隸,像一匹馱獸一樣,被套在他自己的凱旋車中,向前走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凱旋車就在他的身後,需要他越過一切,穿過一切向前拉。〃
當他繼續說下去的時候,他的牙齒由於惡意地品嚐著這種高傲自負的滋味而閃發出亮光。
〃董貝先生確實不能真正關懷您,夫人,就像不能真正關懷我一樣。這樣的對比是走到極端了——我故意作這樣的對比——,但卻是十分正確的。董貝先生運用他的赫赫權勢,要求我成為他和您的中間人,這是他昨天親口對我說的;他提出這個要求是因為他知道我不是您所喜歡的人,是因為他有意使我成為您抗拒他的一種懲罰,而且還因為他確實認為,我是由他支付薪金的一名奴僕;接見像我這樣的一位使者,並不是有損於一位我有幸與她談話的夫人的尊嚴(在他的心目中並不存在這樣一位夫人),而只不過是有損於成為他本人一部分的他的妻子的尊嚴而已。您可以想象,當他直率地告訴我,把這個任務交給我來辦的時候,他是多麼不尊重我,多麼不考慮我是否還有個人的情感或意見啊。您知道,當他用這樣一個傳話人來威脅您的時候,他對您的感情是多麼完全漠不關心啊。當然,您沒有忘記他做過的事情。〃
她仍然專心致志地注視著他。但是他也注視著她;他看到,他對他所知道的她跟她丈夫之間發生的某些事情的這番暗示,像一支毒箭一樣,刺傷了她傲慢的心胸,使它疼痛。
〃我回顧這一切並不是想要擴大您和董貝先生之間的裂口,夫人,——上天不允許!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呢?——而只不過是想舉例說明,當涉及到董貝先生的時候,要想使他心裡考慮考慮別人,是多麼沒有希望的事情。我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