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麥克斯廷傑太太傲慢地說道,〃一個能把我的門敲下的小子能夠從這裡跳過去。〃可是當沃爾特以為這是允許他進去,因此跳了過去之後,麥克斯廷傑太太卻立刻問道,一位英國婦女的家是不是她的堡壘?①它是不是可以容許〃二流子〃隨意闖入?當沃爾特穿過洗衣服所形成的人造霧氣(它使樓梯扶手粘粘糊糊,像出了汗似的),進到卡特爾船長的房間,看到這位先生正在門後埋伏著的時候,她仍糾纏不休地渴望在這兩個問題上得到回答。
①〃一位英國男子的家是他的堡壘〃(AnEnglishman′shouseishiscastle.)是英國法學家愛德華·科克爵士(SirEdwardCoke,1552…1634年,曾任民事法院的首席法官)在他的著作《英國法總論》(InstitutesoftheLawsofEngland)中所說的一句話,意為一位英國男子在他家中就處於法律威力所及的範圍之外。麥克斯廷傑太太的問話就是從這句話引伸出來的。
〃我從來不欠她一個便士,沃爾,〃船長輕聲說道,臉上仍明顯地流露出恐怖的神色。〃我對她和她的小孩子們做了許許多多的好事。可是有時她還是蠻不講理。噓!〃
〃我就要離開這裡,卡特爾船長,〃沃爾特說道。〃別走,沃爾,〃船長回答道。〃我不論走到哪裡,她都會把我找到的。請坐。吉爾斯好嗎?〃
船長戴著帽子,正在吃午飯:冷的羊腰子、黑啤酒和幾個冒著熱氣的土豆。土豆是他自己煮的,他需要吃的時候,就從火爐前面的一隻有柄的小平底鍋中取出。吃飯的時候,他解下鉤子,把一把小刀插進木製的插口裡;他已經用這把小刀開始為沃爾特把一個土豆的皮剝去了。他的房間很小,充滿了濃烈的吸菸草散發出的氣味,但卻十分溫暖舒適。所有的東西都收藏了起來,彷彿這裡每隔半小時就要發生一次地震似的。
〃吉爾斯好嗎?〃船長問道。
沃爾特這時已經緩過氣來,但卻喪失了情緒——或者可以說是喪失了一種由於急速趕路而暫時振奮起來的情緒。他向問他的人望了一會兒,說道,〃啊,卡特爾船長!〃然後,就流出了眼淚。船長看到這種情景時的驚恐是不能用言語形容的。面對著這種情形,麥克斯廷傑太太已完全消失了。土豆和叉子從他手中掉下——如果可能的話,小刀也會掉下的——,他坐在那裡凝視著這個孩子,彷彿他預料立刻就會聽到,城裡的土地已經裂開一個深坑,它已經把他的老朋友、他的咖啡色外衣、鈕釦、精密計時錶、眼鏡以及一切都吞沒了。
但是當沃爾特把事實真相告訴他之後,卡特爾船長沉思了片刻,就立刻非常活躍地行動起來。他從碗櫃頂層隔板上的一個小錫罐中倒出他存有的全部現錢(總共是十三鎊零半個克朗①),並把它們裝進他的寬大的藍色上衣的一個口袋中,接著他又把餐具箱子中所存有的東西充實到這個儲藏所中。餐具箱子中所存有的是兩隻乾癟的、不像原形的茶匙和一副舊式的彎曲的方糖箱子。他又把他那隻很大的、有雙層外殼的銀表從它安息的深處拉了出來,以便確信這個珍貴的物品完好無損;然後他把鉤子重新擰緊到右腕上,拿起那根有好多節的手杖,囑咐沃爾特動身。
①克朗:舊時英國的硬幣,一克朗等於五先令。
可是他在這種由於道德高尚而激發的興奮中仍然記得,麥克斯廷傑太太可能在下面等待著,所以卡特爾船長最後猶豫起來,甚至還往窗子看了一眼,彷彿他腦子裡閃出這樣的念頭:寧可從這個不尋常的出口逃走,也不要碰見他那個可怕的敵人;可是他決定採用計謀。
〃沃爾,〃船長膽怯地眨眨眼睛,說道,〃你先走,我的孩子。當你走到走廊裡的時候,你就大聲喊道,'再見,卡特爾船長,'再把門關上。然後你在街道拐角裡等著我,直到我們見面為止。〃
這些指示是預先知道敵人的策略才發出的,因為當沃爾特走下樓的時候,麥克斯廷傑太太像一個復仇的妖魔一樣,從後面的小廚房中悄悄地溜了出來,但是沒有像她原先期望的那樣碰上船長,她只是再一次暗示了一下門環的事,就又悄悄地溜回廚房裡去了。
大約過了五分鐘光景,卡特爾船長才鼓起勇氣來設法逃走;因為沃爾特在街道拐角等了好久,一直回頭看看那座房屋,但卻沒有看到那頂上了光的硬帽子的任何影子。終於,船長像爆炸一樣突然地衝出到門外,大步地向他走來,一次也沒有回頭去看;當他們一離開這條街的時候,他就假裝吹口哨。
〃舅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