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女兒不懂。”
“你看看這銅板,都是爹方才從紙幣行換來的。”他丟了一枚陰間的銅板給我,“這些啊,可都是為父的老朋友們燒來的。沒有這些個異姓兄弟,爹也賭不到今天。”
我很不解地望著他。他用煙桿敲了敲銅板:“這銅板內裡是個方,外頭是個圓。咱們做人也得這樣,內在方方正正有稜有角,外在圓圓滑滑八面玲瓏。”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老爹經歷的多了,說的話總是有幾分道理。只是我不理解這與我想退婚有何干系。
“在男女之情方面也是同一個道理。為父知道你一心惦記著楊雲那孩子,為父也惦記他。但既然這條路走不通,咱換條路走,把另一條路看清楚了再說。先別那麼快做決定,刀切了豆腐不兩面都是光麼。”爹抽了一口煙,一副銷魂欲死的享受樣,“自摸。”
閻王爺和牛頭馬面頓時臉色大變。
……
老爹晚年在朝廷有個外號叫“屬泥鰍的老王八”,一則又圓又滑,二則堅忍善待。可以說他早年的時日都在等待中度過,忍功一流,卻因不通事理憤世嫉俗摔了大跟頭。吃了教訓後,他的遲暮之年可以說是光溜溜的一點稜角都沒有。若不是嗜賭成性死在了麻將桌上,我們家將來必定光宗耀祖。
老爹中年時期死了兩個兒子,因此對我是格外溺愛。能讓他瞧上眼的女婿真是沒幾個,再是德才兼備的都可以被他說成馬勃牛溲。謝無常很難得受了他的青睞,他天天巴望著我成為無常夫人,退婚一事怎麼都拖著不理不睬,這實在有點難辦。
不過到了新鮮地方日子過得就是要快些,只一條回魂街都夠我逛了個酣快。而且自從安定下來,謝必安和湯少卿便成了停雲閣的常客。若沒撞見還好,一旦撞到了,他倆就成了倆刺蝟,你戳我我刺你,可以鬧騰個一天一夜還不消停。
轉眼間七日過去,七月半到來,我本來想叫老爹陪我去陽間走走,但老爹說他和閻羅王有“公事”要辦,臨陣逃脫了。
七月初和七月半是鬼節的初始(2),在這兩天裡,很多平日不得進入陽間的幽鬼怨念深重,時常會在人間吃人鬧事,或者弄點生人骨肉偷偷帶回陰間。因此謝必安需要勾的魂比平時多,少卿需要處理的命案也比平時多,所以在午夜把眾鬼送回陰間之前,他們是真的有公事要辦。不過少卿向我承諾說工作一完成立刻來找我,他要親眼看見我從藍幽幽的水鬼變成豔麗的夜叉鬼。
順帶一提,小王爺和無常爺經過無數次爭執磨合後的結論,便是讓我還魂後進階為夜叉。
夜叉是陰間的著名惡鬼,還是天龍八部之一,工作有點像陽間的武官,一般是看守鬼門關和巡邏街道以維持幽都治安,簡單輕鬆俸祿高,是個相當好的鬼種。
男性夜叉鬼很好,霸氣十足。
但女的夜叉……似乎就有些不那麼動聽了。
不過之前從別的鬼那裡聽說了,還魂後通通關係,似乎很快就可以轉世投胎。這陰曹地府逛一逛是不錯,但生活下去我還是不大樂意。所以這母夜叉是不用當太久了。我打算疏通疏通老爹給我弄個好胎去超生。
在徹底變成母夜叉之前,我打算好生享受水鬼最後一夜。出鬼門關的時候,我又遇到了崔判官。
他拿著兔毫筆和命簿,很是禮遇地朝我行了個禮:“王妃今天還魂日,過了這個門,上了忘川就會自動變成人型散魂,午夜後便可透過意念幻化鬼身。尋常散魂不可以化作人身,但王妃是王妃,可以隨時變成人形在陽間走動。只不過記住了,不可讓凡人發現你是鬼。要說平時都罷了,多少有那麼一兩隻鬼會上去鬧事,輕則放重則罰,現在七月半可是在節骨眼兒上,你若頂風作案,便是豐都大帝都保不了你。王妃別怪下官多嘴,下官這是醜話撩前面了。”
“我知道了,多謝崔大人提點。”我瞧了瞧外面的奈何橋,“那今天要過橋麼?”
“只有投胎的鬼才要過奈何橋。王妃是鬼,無需過橋,直接從忘川乘船去陽間即可。”
“那為何橋上還有那麼多鬼?他們都是去轉世的麼。”
“有的是,有的不是。”崔判官用兔毫尖點了點橋上的白髮老人,“就他,他在這裡等了三十多年,但還是沒轉世,王妃知道是為什麼嗎?”
我搖頭。崔判官道:“前世塵緣未了。不知道王妃可否聽過這麼一句話,‘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他剛才從陽間回來,因為妻子還活在陽間,所以要等妻子一起來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