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客棧的廚子很久沒做熟肉了,重新上燒好的菜一道比一道難以下嚥。最後我只能跟只兔子似的啃白菜胡蘿蔔,許久都沒敢轉過腦袋去打望四周免得再吐。因此直到有人在我身邊坐下,我才留意到這裡有熟人。
旁邊的少卿臉色有些難看:“媚娘,我派人調查了一件事,你聽了可別太驚訝——謝必安其實就是這吊死鬼。”他看了一眼前方的白無常。
還未詢問他為何突然出現,已被他這番話嚇了一跳。剛想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白無常已嗤笑一聲:“整個陰間不知道我本名的人,也就你們這對夫婦了罷。”
“媚娘,你聽到了麼?”少卿直接無視他,“難道你真的要和這種人……”
我捂住他的嘴,及時阻止了大錯的釀成。
在白無常收到聘書之前,我一定要跟老爹說清楚退婚之事。否則無常爺為阻止這場荒唐的喜事,搞不好會半夜化鬼幹掉我。
“小王爺,我早說了,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堂堂十殿王爺卻要給勾魂陰帥當小弟,換做是我,也會心有不甘。”
白無常端起玉杯喝了一口生血,唇邊一圈豔紅,笑容也變得邪氣起來。我瞅著他那模樣,覺得這話有點不大對頭。趕巧兒他又將目光從湯少卿身上挪到我身上,用白布擦乾淨嘴角,一副閒雅清冷的模樣:
“日後謝某人若有不足之處,諸如欠缺點啃姑娘的風情……”他頓了頓,笑意更深了一些,“還請娘子不吝賜教。”
“好說好說。”
我回答很快,但空蕩蕩的腦子裡已吹過一陣虛風。
……
註釋(1):常滿燈,據《西京雜記》載,是西漢工匠丁緩製作的銅燈,裝飾有七龍五鳳,並襯以芙蓉、蓮藕等,外形華麗美觀。因為本文背景是在陰間,故把常滿燈杜撰為“常滿幽燈”,龍鳳原為祥瑞之兆,這裡則改成“蟒”和“猙”。 猙是《山海經》中的一種野獸,形狀像赤豹,長著五條尾巴和一隻角,發出的聲音如同敲擊石頭的響聲。
第三章 還魂(二)
“你們在說什麼?白長舌,‘娘子’豈是你能叫的?何況一女侍多夫成何體統!”少卿雖然比較單純,但危機意識是本能。他靠近我一些,用胳膊護住我。
白無常還是笑盈盈地:“王爺總是視科律如無物。陰間和陽間可不同,不論是一夫多婦還是一婦多夫,都是合法的。是否接納我,這可要請教娘子和孽鏡大人。他們若同意你又不滿,你走便是。”
少卿道:“休想!”
我道:“為何陰間就可一婦多夫了?”
“娘子在幽都也走了幾條街,應該看得出鬼和人不同,多有骨骼奇異又無人形者,一個丈夫是不夠用的。”
“骨骼奇異與成親有何關係?”我端起清水喝了一口。
“打個比方說,有些男鬼只有一顆腦袋而無身子,那妻子必然不滿。再者,有的婦人鬼身上長了五十對……嗯,乳,一個丈夫必然也是不夠的。”
我差點一口水噴在少卿臉上:“咳咳,無常爺,這裡空氣不大通暢,這話咱們以後放外邊說。”
“媚娘又不是什麼骨骼奇異之鬼。”少卿看了我一眼,又咕噥道,“照顧你我一個人就能行,老丈人他何必支這長舌吊死鬼給我添亂呢。”
白無常拿起哭喪棒轉著看了看,不緊不慢道:“王爺現在圖口頭之快,將來日子怕要過得不安生。常言道,卸了磨才好殺驢,不是麼。”
“我說的句句都是大實話,你倒是說說看,我哪裡錯了?”
“謝某若是吊死鬼,那小王爺恐怕是產婦鬼。”
“本王明明是一男人,幾時又成了產婦鬼?”
“待妻如子,一天嘀嘀咕咕神神叨叨,說小王爺不是產婦鬼怕別人都不信了。”
“原來如此,本王向你陪個不是。”見白無常神色緩和了些,少卿挑釁地看了他一眼,“無常爺不是吊死鬼,是吊死棄婦鬼,嫉妒心強,尖酸刻薄,還怨氣十足。”
白無常難得也有些惱了,鋒利的視線掃在少卿身上,開口果然又沒句好話。
本來想勸勸架,但想想這分明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戰爭,有沒有我他倆都能爭起來。我乃身外之物,實不該介入當磨刀石,罪孽啊罪孽。
此後我找了老爹,跟他大致說了下自己想退婚的事。老爹叼著根長長的煙桿,在煙霧繚繞的麻將桌前捏了捏自己的鬍鬚,意味深長道:“媚媚,你可知道,這做人呢,就跟錢是一個道理。”
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