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驚動,搖晃著腦袋看看篝火對面,又看看坐著的小孩兒,似乎覺得沒什麼事兒,將頭又埋回了草裡。
伴隨著笑聲,營地裡的又恢復了熱烈的氣氛,喝酒吃肉,百無禁忌。
老邊一個一個給小孩兒介紹著對面的幾個人:那個北宮伯玉,個子很大,光長個子不長心眼;還有那個瘦的像猴的,叫李文侯,人如其名,很像吧?那個大胖子叫董卓,別看他一臉笑模樣,可兇著,整天打仗,最喜歡殺人;還有那個成天眯縫著眼睛,好像沒睡醒的,叫韓遂……老邊的介紹引來眾人一陣笑罵。
老邊又折了一段樹枝在地上比劃著,寫了自己的姓,教小孩子念:“邊,這個就是邊,我——姓邊,老邊!”他知道小孩聽不懂,指手畫腳地比劃著;“我——姓邊,邊……你,姓什麼?姓——什麼?”
其實老邊不指望小孩兒回答,這樣比劃著說著,只是想先拉近一點兩個人的關係,有更多的信任才好接著交流。不料小孩兒這次真的張口了。
“岑——”
“什麼?”老邊以為自己聽岔了——這孩子真的回答了?
“岑——”這次的聲音比先前更大聲了。
老邊欣喜若狂,大叫道:“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啦?陳?岑?還是成?哪一個?”他見小孩兒聽不明白,於是在地上將所有讀音相近的姓氏都寫了下來,指著問:“哪一個字?”
小孩茫然地在地上看了看,最後很堅定地指在了“岑”字上。
老邊高興壞了,手舞足蹈,將小孩兒抱到了懷裡,又問:“你叫什麼?叫什麼名字。”但是這一次,小孩兒完全不明白了,茫然地搖著頭。
“拿我叫你虎娃,好不好,虎娃兒!”老邊考慮了半晌,終於從兩丈之外已經睡著的老虎身上想到了主意。
小孩兒雖然聽不太懂,但是沒有反對。
天漸漸亮了。露水凝結在草尖上,壓得草葉沉沉地彎下了腰。
營地裡的人是被一陣震天的呼嘯聲驚醒過來的。老邊睜開了眼睛,眼前篝火漸息,只剩下最底下的一簇小火苗還在隨著晨風輕輕搖曳。小孩兒與老虎都已經不見了蹤影。老邊心裡一驚,猛地坐了起來。北宮伯玉、李文侯幾人被虎嘯驚醒,也很快聚攏了過來。
“那孩子呢?”北宮伯玉驚訝地問道。
…………
虎娃兒趴在長草深處,一動不動,黝黑的獸皮和長長的頭髮覆蓋著他全身,彷彿化作了亙古不變的頑石;心跳與呼吸都壓到了最低,一對明亮的眼眸緊緊盯著不遠處的溪水邊,一群野鹿正在飲水。
“嗷”地一聲虎嘯,群鹿受驚,四處奔逃,東一簇西一簇,躲避著突然出現的老虎。
可惜,老虎腿腳有傷,眼見得猛衝幾步就越跑越慢,時間久了,野鹿竟然都不怕了,那老虎追幾步,鹿群就跑幾步,老虎停下喘氣,野鹿也停下了盯著它看,這景象彷佛不是老虎捕食,而是群鹿戲虎,真應了一句老話叫:虎落平陽被犬欺。
虎娃兒依然紋絲不動,好像沒有看到自己老虎朋友的窘境。人與虎,相隔十丈。
一隻母鹿踱著小碎步走到了老虎與虎娃之間。老虎邁著一瘸一拐的步子,向母鹿這邊走近了一點。母鹿很自然地退遠了一些。此刻,人與虎,相隔八丈。
猛虎越走越近,母鹿也越退離得虎娃越近。人與虎之間似乎有著某種難言的默契,就等著老虎拉近到某一個距離上;就在那一瞬間,老虎猛地一躍,撲向早已jǐng惕的母鹿。母鹿幾乎是條件反shè般地向後飛退。
可能是突然感覺到逃跑的方向上也有著莫名的危險,母鹿四足霍地一頓,就要轉向;虎娃猝然躍起,就與猛虎撲食的動作一模一樣;雙手抓向母鹿,緊緊摟住,就與往常千百次做過的一樣,張嘴咬在了母鹿的脖子上。
鮮血從唇間飛濺出來,有的流進喉嚨裡,一股血腥味直衝腦際。母鹿最後掙扎著猛跳了幾步,但是虎娃死死咬著沒有鬆口,他能感覺到,母鹿的氣管里正在“嘶嘶”地往外冒氣,噴出的空氣伴著鮮血,激盪著他的口腔。
母鹿很快撲倒在地,四肢抽搐著,再也動彈不得。
虎娃用力勒了勒母鹿的脖子,沒有反應;於是他慢慢站了起來,老虎也在這時候湊到了他身邊。虎娃摸摸老虎的頭,咧開沾滿了血汙的嘴,開心地大笑起來。隨後,他就看見了被虎嘯聲引到營門口的老邊。
老邊、北宮伯玉、李文侯、韓遂、董卓,這幾個見多識廣之輩,此刻被一個生生咬死野鹿的十歲孩子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