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收。
其實都是一樣的。
彼時,她無論如何呼喚,都喚不回他的回頭。
而如今,他即使回頭,卻無論如何都得不回那個會在宣室殿纏著他,軟軟的喚他徹兒的阿嬌。
他承諾過,為她建起一座金屋,與她在那座金屋裡幸福的生話。卻在那一刻,漠然轉身離去,任憑那座金屋在彼此心中漸漸荒蕪,轟然倒塌。
那一日,她重金求來《長門賦》,他看了,感慨一番,卻也就此放下,讓她在長門宮裡絕望。
那一月,她在長安城裡遊蕩,縱然見了他,也不肯喚他的名字,任憑彼此,擦身而過。
那一年,她留下女兒,自己卻帶了陌兒,出走長安。如果不是為了劉陵,也許依舊尚未回到他的身邊。
他們,錯過了多少次。傷害過多少次。
而他們,到底誰比誰心很?
從她以後,他再也不碰貴族女子,彼時以為是再也不想見,任何一個有著她地影子的女子,如今想來,也許竟是因為,沒有一個貴族女子,有她身上那種尊貴氣質。
嬌嬌,嬌嬌。親暱的時候他這樣喊她,喊的久了,她就真的成為他心頭的一抹嬌。
以為厭倦的時候,心心念念記得地都是她的壞處;如今想起,入眉入眼都是好處。
御輦到長門宮的時候,三更已過。整個長門一片寂靜。守夜的內侍見了御駕,一片驚訝,惶然拜下,欲要入內稟告,劉徹卻擺擺手制止。
“陳娘娘睡了麼?”楊得意輕輕問道。
“似乎還沒有。娘娘向來睡的晚。去看了皇長子和悅寧公主睡下後,獨自回了寢殿。”
般若殿裡依然溫暖,與殿外自成一個世界。劉徹沒有言語,柔軟而猩紅的地毯,履之無聲,他掀了簾子,只見寢殿裡青煙簾簾,寧靜安祥,阿嬌坐在窗前,因夜深,早換了一身睡裳,望過來,神情訝異。
般若殿裡燈花畢駁,映在她臉上,頻添一抹豔痕。
和多年前手,她在椒房殿裡的回望,那麼相像。彷彿,時光,從沒有在她身上走過。
而他,卻淌過了時間的長河,七年的時光,無聲無息的流了過去。
劉徹掃過般若殿左右,冷笑一聲道,“好奴才啊,主子尚末睡下,奴才們便睡死了麼?”
阿嬌便一怔,起身道,“是我睡的晚,讓她們先下去了。——皇上怎麼來了?”她的身段裡不經意帶出的一段軟,一分纖,魅惑了劉徹的眼。
“怎麼?”劉徹含笑,眸光卻冷,“這天下是朕的,朕有什麼地方不能來麼?——嬌嬌。”
阿嬌默然,這個男人,習慣了高高在上,一出口,就將她的心情破壞殆盡。
“我以為,”她微笑著低首,“你應該往椒房殿的。”
淡淡的北風揚起簾子,吹在她單薄的身子上。
這世上,有的女子的美麗,在於嚴妝成扮後的嫵媚嬌俏;有的女子的美麗,卻也在越是隨性之下越見的真。陳阿嬌和衛子夫俱是這樣的女子。只是,在這一刻,劉徹覺得,那樣繾綣靈秀的韻致,是天下所有其他女子不能及的。
“這麼晚了,嬌嬌如何還沒有安歇?”劉徹淡淡道,唇邊噙著一抹笑紋。
這些日子,雖然奈何不奈何,與他漸漸熟悉。到底不曾在深夜裡獨處。阿嬌便本能覺得出空氣裡瀰漫的淡淡危險味道。偷偷瞥了瞥案上已經燃到大半的寧神香。心中稍稍安慰一些,漫不經心道,“陵兒.走後,眾人睡的早,我到夜裡就無聊,偏習慣了晚睡,便睡不著了。”
案上置著一盤尚未下完地殘棋。劉徹走過來,捻起一枚棋子,道。“那朕便陪嬌嬌下一盤棋吧。”他地語氣幽微,聽起來殊無歡喜之意。
阿嬌含笑應道。“好啊。”轉身吩咐道,“去沏一壺熱茶來,記住,沏的濃一些。”
“皇上知道,”她坐在他對首,執起黑子,道,“阿嬌是最不擅長圍棋的。皇上若不嫌委屈的話,便倍阿嬌下一盤五子棋吧。”
“哦?”劉徹倒是飽含興趣。道,“怎麼下?”
“其實很簡單。”她便細細說了。劉徹含笑聽著,輕釦棋子在棋盤,在雪夜裡便起了清脆的聲音,道,“那之前嬌嬌與陵兒下的便是這種棋了。”
“是啊。”阿嬌含笑道。
成續端茶,掀簾入內。新烹的綠茶尚燃著熱氣,古樸地碧玉雙螭杯觸手溫暖質感,最適合在冬夜飲用。劉徹端起一盞,道,“嬌嬌總是知道這些希奇的東西的。”話意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