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相上前要扶; 卻被寧瑜抬手製止了。
極度的痛苦令陳雅靜面部痙攣; 左頰傷疤扭曲; 冷汗順著蒼白的臉頰一層層流淌下來,看上去竟有些醜陋和恐怖。但周圍沒有任何人露出側目之色,相反人人神情凝重,萬彪沉重地閉上了眼睛。
幾分鐘後,海潮般一浪大過一浪的痛苦終於漸漸退去,陳雅靜發著抖吐出一口氣,脫力地仰在了輪椅裡。
“……又失敗了,”寧瑜沙啞道,放下了空針管。
萬彪的失望簡直難以掩飾:“為什麼會這樣,寧博士,您不是說疫苗研究已經取得突破性進展,快接近成功了嗎?!”
寧瑜想解釋什麼,但被陳雅靜阻止了:
“別這樣,萬彪……”她疲憊地道,“這不是寧瑜的錯。”
她一使力抓住輪椅扶手,坐起身,目光從辦公室中每一張凝重的臉上逡巡而過,傷感地笑了笑:“從接受病毒注射的那一刻起我們就知道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而我至今還能坐在這裡,已經是非常好的結果了,不是嗎?至少我們還有成功的希望啊。”
“不,雅靜。”寧瑜收拾好醫療箱,站起身,緩緩道:“你的免疫系統已經承受不了更多改造和試驗了,哪怕再失敗一次,都有可能致命,你隨時會死於免疫紊亂,或更嚴重的……”
“你會徹底喪屍化。”他終於在周遭震驚的視線中,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萬彪嘶吼道:“寧博士!”
陳雅靜輕輕垂下了眼簾。
寧瑜說:“我確定疫苗的研究方向是對的,但是,靈長類進化史上從未遭遇過這麼強大和致命的病毒,以至於人類脆弱的免疫系統根本就無法生成足夠強壯的、能與之匹敵的抗體。我曾經以為羅繆爾手中的血清能夠讓我徹底完善疫苗,但羅繆爾明顯已經……”
他抬手按住眉心,似乎以此勉強抑制住情緒,搖頭不再說下去了。
“是的,寧瑜。”陳雅靜平靜道:“有時候‘快接近成功’和‘事實上的成功’之間,就是隔著遙遠的、渺茫的,幾十年甚至幾代人的距離。公元十四到十八世紀肆虐歐洲大陸的黑死病,殺死了三千年前埃及法老的天花,尚未發現有效治癒手段的hiv,以及至今令人束手無策的埃博拉……如果有人告訴我喪屍病毒會在地球持續存在上百年時間,我絲毫也不會感到驚訝。”
“但是,”她說,“這並不代表我們這一代人就可以坐在這裡,靜靜等待它隨著時光自然消弭於地球上,我們還是必須與它鬥爭到死。”
辦公室裡十分安靜,只聽見人們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門被敲了兩下。
“進來。”
一名警衛閃身而入,匆匆走來,輕聲道:“陳小姐,您要請的周隊長來了,正在外面等著。”
陳雅靜和寧瑜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問警衛:“他身邊那位叫司南的呢?”
“沒有跟來。”
萬彪向手下示意,帶著他們悄無聲息地進了辦公室另一扇門——那是個單隔出來的休息間。
直到休息室的門被虛掩上,陳雅靜才對警衛一頷首:“請周隊長進來。”
警衛領命而去。
寧瑜提著醫藥箱向後退,與陳雅靜蒼白的面容互相對視。房門外已響起了周戎由遠及近的腳步,寧瑜張開口,聲音輕微而清晰:“最後一次了。”
陳雅靜微笑道:“應該說,至少還有最後一次機會呢。”
周戎推門而入。
寧瑜一個急轉,白大褂飄揚出弧度,與周戎擦肩而過,卻看也沒看任何人一眼,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周戎目送寧瑜的身影在走廊上快步遠去,似乎有點詫異,回頭打量了陳雅靜一眼:“陳小姐不舒服?”
“例行身體檢查而已,”陳雅靜抬手示意:“請坐。”
周戎說:“沒事,我站著就行。”
周戎穿著黑色短夾克、牛仔褲,腳上踏著高幫軍靴,戴露指狙擊手套,非常精幹的打扮,令他的身高看起來既有壓迫感。陳雅靜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許久笑道:“我突然意識到,周隊長在我面前從沒坐下來過呢。”
“是麼?”
“可以詢問一下原因嗎?難道是感覺出我有哪裡不對,出於戰士的本能,隨時準備行動或撤離?”
陳雅靜問這話的時候口氣竟然很鎮定,甚至還帶著一絲好奇。周戎居高臨下與她對視,眼角餘光卻在剎那間將整座辦公室逡巡了個遍,片刻後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