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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的孫子安安穩穩地待在身邊,根本沒指望過我有什麼大出息……”

郭偉祥聲音不高,因為哭泣的緣故甚至有些沙啞難言,但周戎卻彷彿被某種尖銳的東西刺到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要是我一直陪著他,他就不會死了。”郭偉祥夾著煙,掌根抵在漲紅的額角上,喃喃道:“要是當時我也在,我一定不會讓他這麼個八十歲的老頭去關閘門,我一定……”

周戎拍拍郭偉祥的胳膊,就像傳遞某種力量似的,重重按了按:“別這麼想。要是你活了這麼大,什麼出息也沒有,整天除了陪老爺子之外就沒個正經事幹,郭副部長又怎能安心上路?”

“你跟他吼說要追求自己的理想,你爺爺其實是高興的。”周戎又說,“你不懂,祥子。老爺子走的時候一定很放心,他知道你有出息,不用靠任何人了。”

祥子急促喘氣,鼻腔發出尖利的破音,最後終於演變成了失聲痛哭。

丁實小心翼翼走過來,春草也輕手輕腳地跟在他後面。四個人圍坐在這張小小的餐桌邊,丁實一下下用力拍郭偉祥的背,不住低聲安慰,後者的嚎啕終於慢慢變成嘶啞低沉的抽泣。

“戎哥,”春草輕輕地問:“裁撤的事……確定了嗎?”

周戎吐出一口白霧,似乎苦笑了下,但看不清晰。

春草和丁實對視一眼,似乎有些不願相信,“但是……咱們第六中隊還在啊。不是說只要有隊長,就有編制的嗎?怎麼說撤就……”

周戎沒有回答。

春草還要再問,丁實碰了碰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低頭看。

——只見周戎左手一根接一根地抽菸,右手卻攥著一聽沒開環的啤酒。他可能沒意識到自己手勁有多大,但鋁製的罐頭已經有些變了形,指甲在光滑的罐身劃出了深深的痕跡。

春草心裡突地一跳,沒再吱聲。

“你們的理想是什麼?”過了會兒,周戎突然在菸草的白霧中道。

春草和丁實面面相覷。

“我的理想是真正做點實在的事。”周戎貌似在自言自語,說:“不是整天注意褲縫直不直,領子挺不挺,站在鏡頭前上不上相,手下人有沒有在外媒的鏡頭前丟臉。不是整天琢磨別人的一個眼神是什麼含義,哪句話裡隱藏著幾層意思,哪個人跟哪個派系有多少千絲萬縷的利益關係……我只想做點實實在在的事情,哪怕像當年那支解放軍部隊一樣,早起的時候順手幫孤兒院鏟一點雪。”

他抹了把臉,轉手摁熄菸頭,傷感地笑了笑。

郭偉祥不知不覺忘了哭,小聲道:“戎哥……?”

周戎應了聲,答非所問道:“就這樣,挺好,大家都走在實現理想的道路上。”

他在眾人莫名其妙的注視中站起身,用全身的力量撥出一口氣,彷彿終於打完了某場艱難的戰鬥,在炮火間隙中逐一拍了拍三名戰友的肩:

“我為你們感到驕傲。”

他露出一個短暫的笑容,轉身走出了小食堂。

司南果然沒有配合,只靠在加護病房的床頭養神,沒有人敢打擾他。直到聽見周戎回來的腳步聲,他才坐直身體,在極其不易察覺的細微處,狀態似乎略微鬆了鬆。

航空母艦上的物資供應還可以,周戎帶了飯菜和甜湯回來。海面天色迅速黯淡,夜幕初降時,他們在病房的一張小桌上頭靠著頭吃了飯,元宵菠蘿甜湯的熱汽在燈光下瀰漫蒸騰。

“大公雞沒事吧?”司南頭也不抬地問。

“沒事。”周戎說:“別去找他,給他點獨處的時間。”

司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過了片刻,周戎看見他開啟旁邊一個剛才被他自己封好的飯盒,開始吃裡面的兩塊紅燒雞腿和半碗甜湯,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吃飯前司南要單獨把這個飯盒留起來——不是為了存到明天當早飯。

他想帶著當禮物,去看郭偉祥。

周戎噗地笑噴了,司南面無表情地吐出雞骨頭:“笑什麼?”

“沒,沒什麼。”周戎連連擺手,橫在心頭的陰雲突然一下散去了大半。

吃飯後護士終於敢來抽血,周戎在邊上注意盯著,出乎意料的是沒有抽多,就停了。他問為什麼,護士的態度非常好:“戰略部研究所的寧博士說,幾天前才抽過,怕抽血多了影響身體,要堅持長期可持續……”

護士說溜了嘴,登時滿面通紅。

司南卻對基本國策不甚瞭解,難得主動發問:“持續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