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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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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太安揹著鐘太康衝出火圈,為了能快點回到將軍寨,他一口氣跑了兩天兩夜。到了第三天的時候,當他聞到鐘太康的身體有股腐爛的臭味時,才感到累得快不行了。在烈日當空下,他很快暈了過去。如果不是有黑夜的幫助,他估計要在白天裡被蒸熟。過了半天,鐘太安從飢渴中醒來。他在周圍找到幾條曬乾了的蛇,還沒嚐到味道就入肚了。經過白天的暴曬,他雙手紅腫,肩膀疼得似乎放在火爐旁,可是仍然擺脫不了由於飢餓和乾渴帶來的生存畏懼。他像瞎子一樣在這片早已失去生命力的沼澤地裡尋找食物,經過一夜的不懈努力,除了一開始那幾條送到嘴裡的幹蛇之外,他一共找到了三條幹老鼠和五隻麻雀;可是卻爬過了十五個人的屍體和二十來頭牲畜。每當他在黑暗中摸到那些爬滿蒼蠅和螞蟻的屍體後,總有種嘔吐的感覺。有一次,他竟然把手伸進了一頭腐爛的母牛肚子裡,那些該死的螞蟻爬上他的手時才感到那是一頭牛。到了第二天,鐘太安發現鐘太康的屍體上面也一樣得到那些腐蝕動物的青睞。他沒有去驅趕,而是找來一些桎梏和乾燥的蘆葦,然後把鐘太康火葬了。他現在終於知道是自己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弟,他要帶著弟弟的骨灰回去向父親請罪。

半年之前,當鐘太安跟著部隊前去井岡山圍剿的時候,他可沒想到會碰上令他一輩子都處於內疚和痛苦的事情。那時他還準備著在圍剿回來之後給父親捎封信,免得他老人家掛念。當他把鐘太康的骨灰擺在父親鍾大漢的面前時,鍾大漢會是怎樣的感受呢?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七節

“災難才剛剛開始。”鍾二平的話讓將軍寨的人蒙上了揮之不去的陰影。尤其是看到不斷有人因為得了各種奇怪的病痛苦而死的時候,眼淚是遠遠不足以表達他們的悲傷的。在那場驚駭世俗的暴雨還未降臨這個鎮子之前,那裡依舊颳著帶著火光的熱風。儘管有不少人家把窗戶和屋頂拆了,可是悶熱的空氣還是讓人感到死亡的逼近。坐在房簷下無所事事的將軍寨人開始想起去年這個時候他們在做些什麼。一年前,他們在河裡撈魚、在地裡給禾苗除草、在菜地裡撒菜籽、在山上摘李子或者抓草藥撿蘑菇……總之,他們做的事情太多了。他們勤勞的品質都是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沒想到傳到這裡就到盡頭了。一年來的乾旱讓鎮子失去了所有的光輝,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廢墟,所有的房屋和樹木都披上了一層灼熱的黃土。人們不敢在白天光腳走路,怕被冒著熱氣的大地灼傷。惹人討厭的蒼蠅和蚊子也逃離了這個地方,在極度苦悶的時候,人們都希望它們能飛過來咬一兩口、以刺激快要麻木的神經。由於受不了這裡的奇怪氣候,街上的商人都像那些蒼蠅一樣遠離了將軍寨,如今只剩下空蕩的破房子。

“何時是個頭呀!”陳秀花坐在凳子裡發愁地說道。

看著這個鎮子一天天失去活氣,一向只管家務事的陳秀花也開始關心起家門外的變化來。她走進鍾大漢的廟裡,在他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來。她悲傷地告訴鍾大漢,這個他一手經營起來的鎮子如今就像一匹瘦死的駱駝一樣快要斷氣了;不僅如此,她還告訴鍾大漢現在很多人死的原因都是由於得了病沒有人幫他們去請大夫,那些大夫早就卷著鋪子走人了。她一邊說,一邊自憐地為自己抹眼淚。鍾大漢一直敲著木魚,口裡不停地念著。不難發現,他已經皈依佛門了,世間上的事對他來說已沒有任何意義。有一次他竟然稱呼自己的妻子陳秀花為“施主”,嚇得陳秀花差點摔倒。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把鍾大漢的所有東西搬到那個廟裡。她叫狗兒在廟裡鋪好床,擺好桌子,併為他準備了一身出家人穿的衣服。“你不管這個家了,以後這個家就散了。”陳秀花嘆氣地說道。裡面多少夾著一些抱怨,對於她來說,還包括以後對這個大家庭的照看。為了不打擾鍾大漢,陳秀花叫家裡人不要靠近那個廟,每天給他送去一點來之不易的食物。那個時候,他們家的糧食雖然還剩一些,可是由於缺少水,很多時候只能把那些糧食放進鍋裡炒,然後拿出來慢慢下嚥。

鍾二平也開始為缺水煩惱。由於石縫裡的青蛙越來越難找,而且它們體內的水也不比以前,隨著熱風的繼續肆虐,即便是青蛙自己到最後恐怕都難於自保。他把自己的憂慮告訴給了隱形人,不料得到的結果是殺家禽––––所有的家禽。然而,當鍾二平告訴鎮里人把家裡的雞鴨牛羊統統殺掉的時候,得到的回應卻是口沫和辱罵。對於那些天天燒香拜佛的人家來說,這是對神靈的冒犯;而對於那些死了人的人家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