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先生,我一點也聽不懂你的話。你的談話我跟不上,因為已經越出了我所能理解的深度。我只知道一點,你曾說你並不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樣好,你對自己的缺陷感到遺憾——有一件事我是理解的,那就是你說的,玷汙了的記憶是一個永久的禍根。我似乎覺得,只要你全力以赴,到時候你會發現有可能成為自己所向往的人,而要是你現在就下決心開始糾正你的思想和行動,不出幾年,你就可以建立一個一塵不染的新記憶倉庫,你也許會很樂意地去回味。”
“想得合理,說得也對,愛小姐,而這會兒我是使勁在給地獄鋪路。”
“先生?”
“我正在用良好的意圖鋪路,我相信它像燧石一般耐磨。當然,今後我所交往的人和追求的東西與以往的不同了。”
“比以往更好?”
“是更好——就像純粹的礦石比汙穢的渣滓要好得多一樣。你似乎對我表示懷疑,我倒不懷疑自己。我明白自己的目的是什麼,動機是什麼。此刻我要透過一專案的和動機都是正確的法律,它像瑪代人和波斯人的法律那樣不可更改。”
“先生,它們需要一個新的法規將它合法化,否則就不能成立。”
“愛小姐,儘管完全需要一個新法規,但它們能成立;沒有先例的複雜狀況需要沒有先例的法則。”
“這聽起來是個危險的格言,先生,因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容易造成濫用。”
“善用格言的聖人!就是這麼回事,但我以家神的名義發誓,決不濫用。”
“你是凡人,所以難免出錯。”
“我是凡人,你也一樣——那又怎麼樣?”
“凡人難免出錯,不應當冒用放心地託付給神明和完人的權力。”
“什麼權力?”
“對奇怪而未經准許的行動就說,‘算它對吧。’”
“‘算它對吧’——就是這幾個字,你已經說出來了。”
“那就說‘願它對吧,’我說著站起來,覺得已沒有必要再繼續這番自己感到糊里糊塗的談話。此外,我也意識到,對方的性格是無法摸透的,至少目前是這樣,我還感到沒有把握,有一種朦朧的不安全感,同時還確信自己很無知。”
“你上哪兒去?”
“阿黛勒睡覺,已經過了她上床的時間了。”
“你害怕我,因為我交談起來像斯芬克斯。”
“你的語言不可捉模,先生。不過儘管我迷惑不解,但我根本不怕。”
“你是害怕的——你的自愛心理使你害怕出大錯。”
“要是那樣說,我的確有些擔憂——我不想胡說八道。”
“你即使胡說八道,也會是一付板著面孔,不動聲色的神態,我還會誤以為說得很在理呢。你從來沒有笑過嗎,愛小姐?你不必費心來回答了——我知道你難得一笑,可是你可以笑得很歡。請相信我,你不是生來嚴肅的,就像我不是生來可惡的。羅沃德的束縛,至今仍在你身上留下某些印跡,控制著你的神態,壓抑著你的嗓音,捆綁著你的手腳,所以你害怕在一個男人,一位兄長——或者父親、或者主人,隨你怎麼說——面前開懷大笑,害怕說話太隨便,害怕動作太迅速,不過到時候,我想你會學著同我自然一些的,就像覺得要我按照陋習來對待你是不可能的,到那時,你的神態和動作會比現在所敢於流露的更富有生氣、更多姿多彩。我透過木條緊固的鳥籠,不時觀察著一隻頗念新奇的鳥,籠子裡是一個活躍、不安、不屈不撓的囚徒,一旦獲得自由,它一定會高飛雲端。你還是執意要走?”
“己經過了九點,先生。”
“沒有關係——等一會兒吧,阿黛勒還沒有準備好上床呢,愛小姐,我背靠爐火,面對房間,有利於觀察,跟你說話的時候,我也不時注意著她(我有自己的理由把她當作奇特的研究物件,這理由我某一天可以,不,我會講給你聽的),大約十分鐘之前,她從箱子裡取出一件粉紅色絲綢小上衣,開啟的時候臉上充滿了喜悅,媚俗之氣流動在她的血液裡,融化在她的腦髓裡,沉澱在她的骨髓裡。‘Il faut que je I'essaie!’她嚷道,‘et a Iinstant meme!’於是她衝出了房間。現在她跟索菲婭在一起,正忙著試裝呢。不要幾分鐘,她會再次進來,我知道我會看到什麼——塞莉納·瓦倫的縮影,當年帷幕開啟,她出現在舞臺上時的模樣,不過,不去管它啦。然而,我的最溫柔的感情將為之震動,這就是我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