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的證據是,儘管她的規勸那麼恰到好處,那麼合情合理,卻依舊治不了我那些毛病。甚至她的讚揚,雖然我非常看重,卻無法激勵我始終小心謹慎,高瞻遠矚。”
“那倒是奇怪的,”我說,“要做到小心還不容易。”
“對你說來無疑是這樣。早上我仔細觀察了你上課時的情形,發現你非常專心。米勒小姐講解功課,問你問題時,你思想從不開小差。而我的思緒卻總是飄忽不定,當我應該聽斯卡查德小姐講課,應該用心把她講的記住時,我常常連她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了。我進入了一種夢境,有時我以為自己到了諾森伯蘭郡,以為周圍的耳語聲,是我家附近流過深谷那條小溪源源的水聲,於是輪到我回答時,我得從夢境中被喚醒。而因為傾聽著想象中的溪流聲,現實中便什麼也沒有聽到,我也就回答不上來了。”
“可是你今天,下午回答得多好!”
“那只是碰巧,因為我對我們讀的內容很感興趣,今天下午我沒有夢遊深谷,我在納悶,一個像查理一世那樣希望做好事的人,怎麼有時會幹出那麼不義的蠢事來,我想這多可惜,那麼正直真誠的人竟看不到皇權以外的東西。要是他能看得遠些,看清了所謂時代精神的走向該多好!雖然這樣,我還是喜歡查理一世,我尊敬他,我憐惜他,這位可憐的被謀殺的皇帝。不錯,他的仇敵最壞,他們讓自己沒有權利傷害的人流了血,竟敢殺害了他!”
此刻海倫在自言自語了,她忘了我無法很好理解她的話,忘了我對她談論的話題一無所知,或者差不多如此。我把她拉回到我的水準上來。
“那麼坦普爾小姐上課的時候,你也走神嗎?”
“當然不是,不常這樣。因為坦普爾小姐總是有比我的想法更富有新意的東西要說。她的語言也特別讓我喜歡,她所傳授的知識常常是我所希望獲得的。”
“這麼看來,你在坦普爾小姐面前表現很好羅。”
“是的,出於被動。我沒有費力氣,只是隨心所欲而己,這種表現好沒有什麼了不起。”
“很了不起,別人待你好,你待別人也好。我就一直希望這樣做。要是你對那些強橫霸道的人,總是客客氣氣,說啥聽啥,那壞人就會為所欲為,就會天不怕地不怕,非但永遠不會改,而且會愈變愈壞。要是無緣無故捱打,那我們就要狠狠地回擊,肯定得這樣,狠到可以教訓那個打我們的人,讓他再也洗手不幹了。”
“我想,等你長大了你的想法會改變的,現在你不過是個沒有受過教育的小姑娘。”
“可我是這麼感覺的,海倫,那些不管我怎樣討他們歡心,硬是討厭我的人,我必定會厭惡的。我必須反抗那些無理懲罰我的人。同樣自然的是,我會愛那些愛撫我的人,或者當我認為自己該受罰的時候,我會心甘情願去承受。”
“那是異教徒和野蠻宗族的信條,基督教徒和開化的民族不信這一套。”
“怎麼會呢?我不懂。”
“暴力不是消除仇恨的最好辦法——同樣,報復也絕對醫治不了傷害。”
“那麼是什麼呢?”
“讀一讀《新約全書》,注意一下基督的言行,把他的話當作你的準繩,把他的行為當你的榜樣吧。”
“他怎麼說?”
“你們的仇敵要愛他,咒詛你們的要為他祝福,恨你們、凌辱你們的要待他好。”
“那我應當愛裡德太太了,這我可做不到;我應當祝福他兒子約翰了,但那根本不可能。”
這回輪到海倫·彭斯要求我解釋明白了。我便以自己特有的方式,一五一十地向她訴說了自己的痛苦和憤懣。心裡一激動,說話便尖酸刻薄,但我怎麼感覺就怎麼說,毫不保留,語氣也不婉轉。
海倫耐心地聽完了我的話,我以為她會發表點感想,但她什麼也沒說。
“好吧,”我耐不住終於問,“難道里德太太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壞女人嗎?”
“毫無疑問,她對你不客氣。因為你瞧,她不喜歡你的性格,就像斯卡查德小姐不喜歡我的脾性一樣,可是她的言行你卻那麼耿耿於懷!她的不公好像已經在你心坎裡留下了特別深刻的印象!無論什麼虐待都不會在我的情感上烙下這樣的印記。要是你忘掉她對你的嚴厲,忘掉由此而引起的憤慨,你不就會更愉快嗎?對我來說,生命似乎太短暫了,不應用來結仇和記恨。人生在世,誰都會有一身罪過,而且必定如此,但我相信,很快就會有這麼一天,我們在擺脫腐壞軀體的同時,也會擺脫這些罪過。到